化吸收的能力，只一味沉湎在自己的情绪之中ณ。一位朋友开车时往往突然地按一下喇叭，我问他为什么，他开玩笑说：“表示我不忘本呀！”我们希望我们有充足的智能认清我们的缺点，产生思考的一代，能ม够有判断和辨别是非的能ม力，才能使我们的酱缸变淡、变薄，甚至变成一坛清水，或一片汪洋。中国人非常情绪化，主观理念很强，对事情的认识总是以我们所看见的表象作为ฦ判断标准。我们要养成看事情全面的、整体的概念。很多事情从各个ฐ不同的角度掘，就比从一个ฐ角度探讨要完全。两点之间的直线最短，这是物理学上的；在人生历程上，最短距离往往是曲线的。所以成为ฦ一个ฐ够格的鉴赏家，应是我们追求的目标。有鉴赏能力的社会，才能ม提高人们对事物好坏的分辨。以前我曾看见过老戏剧家姜妙香的表演，他已经六十多岁了，脸上皱纹纵横，简直不堪入目。可是，这对他艺术的成就，没有影响。当他唱《小放牛》的时候，你完全忘了他苍老的形象。大家有鉴赏分辨的能力之后，邪恶才会敛迹。好像我柏杨的画和凡?高的画放在一起，没有人能够分别，反而说：“柏杨的画ฑ和凡?高的画ฑ一样！”那么，真正的艺术家受到很大的打击，社会上也就永远没有够水准的艺术作品。中国虽然是个大国，但中国人包容的胸襟不够，心眼很小。前天我在肯尼迪机场搭飞机，在机上小睡了一个钟头，醒来后飞机仍没有开，打听之ใ下，才知道他们在闹罢工。我惊异地现，旅客秩序很好，大家谈笑自如，这如果生在我们国家，情形可能就不一样了。旅客准跑去争吵：“怎么还不起飞？怎么เ样？难道吃不饱？闹什么罢工？罢工你还卖票？”他们是从另一个角度看：如果我是领ๆ航员，说不定我也参加罢工。从这里面也可以看见所谓大国民的气度，美国这个国家的包容性很大，它不但包容这么多肤色和种族，还包容了不同的语言和不同的风俗习惯，甚至包容了我们中ณ国人的粗野。这种风度说明一个大国的包容性，像里根和卡特在电视上辩论的时候，彼此之间各人表政见，并没有做出粗野攻击。里根并没说，你做了几年总统，只知道任用私人！卡特也没有说，你没有从政经验，这个ฐ国家你治理得好呀？双方都表现了极好的风度，这就是高度的民主品质。我对政治没有兴趣，也不特别鼓励大家都参与政治，但如果有兴趣参与，就应该参与，因为政治是太重要了。不管你是干什么的，一条法律颁แ布下来，不但金钱没有保障，连自由、生命也没有保障。中ณ国人与酱缸4๒
但我们不必人人参与，只要有鉴赏的能力，也是一样。这种鉴赏，不但在政治、文学、艺术上，即使是绘画吧，鉴赏的水准也决定一切。那些不够格的，像我柏杨，就得藏拙，只敢偷偷地画，不敢拿出来，否则别人一眼看出来高下，会说：“你这是画什么เ玩意儿？怎么เ还敢教人看？”有了真正鉴赏的能力，社ุ会上才有好坏标准，才不至于什么事都可打个马虎眼儿，大家胡混，酱在那里，清浊不分，高下不分，阻碍我们的展和进步。我的这些意见，是我个人的感想，提出来和大家讨论，还请各位指教，并且非常感谢各位。人生文学与历史1
这是柏杨于一九八一年八月二十二日，在旧金山斯ั坦福大学历史系的讲稿。主席、各位先生、各位女士：真是非常的荣幸，能够在加州最高学府之一──斯坦福大学，和各位见面。我是这么样的兴奋，在从凤凰城到旧金山的飞机上，我就想像今天和各位见面的情况。我那时的心情，和现在的心情印证起来，完全一样。在我来讲，这是一个很荣誉而传奇性的遭遇。今天主席给我出的题目太大了，我觉得很不敢当。在纽约时，接到เ李玲瑶女士的电话，告诉我这个题目，我非常感谢，但是我感觉到我不能ม胜任。前天，我在凤凰城，翟孟斌先生在电话中再提醒我，这样一来，我不但感觉到不能胜任，而且非常惶恐，因为我没有资格讲这么大的题目。我之所以接受，是因为我有这样一份勇气，我愿意就这个题目，提出我自己的感想，就是中国五千年的历史，她给我们什么เ样的启示？在没有开始正题之前，我愿意报告另一个感想，那就是印第安人──美国的主人，真正美洲的原居民──他们给我的印象。我参观过印第安人的废墟，也参观过印第安人的保留地，也曾经和印第安人碰过面。虽然时间这么เ短，交谈那么少，但是印像却十分深刻。尤其是有一次在carefree时，我去附近四十分钟车程的一个ฐ印第安人废墟，看到了印第安人的手工艺，他们现在的手工艺和六百年前的手工艺比较，无论是形式或者花纹，编织的手法和所有的材料，简直完全一样。由这件小的手工艺品上，使我想到和了解到，他们目前面对的是什么เ样的命运。我们不能想像这么一个伟大的、历史悠久的民族，会在美国政府给他们的保留区内，苟延残喘。印第安人本身的遭遇，和他们悲痛的历史，他们被欺骗、被tusha、被羞辱之后，有什么เ样的反应？我自己有一个印象：那就是他们的反应令人沮丧ç。我认为ฦ，印第安人目前面对的，不是经济或道德问题，而是灭种的威胁。我不是一个预言家，不是一个ฐ算命先生，我只是用我自己้的印象，和一般朋友告诉我的种种事迹作为根据。各位，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猜想，再过一百年、五百年、一千年，或许长，或许短，印第安人总有一天要灭种。因为他们对现代文明拒绝吸收。固然他们目前有他们的保留地，他们不侵犯别人，别ี人也不侵犯他们，但是这个ฐ保留地是美国政府的，也可以说是白人赏赐给他们的。当然，在理论上，在感情上，我们可以说，那不是赏赐的，那是印第安人自己้争取来的，是印第安人自己的故土。但是如果我们的感情不是文学的，不是诗的，而是理性的话，就知道这点保留地出自美国白人的恩典，也可以说出自于美国白人的赎罪态度。所以，假如有一天，美国人口增加，需要那些保留แ地，我想印第安人的下场将非常凄凉。我们是不是应该有这样的看法：一个民族的覆亡，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，但不是不可能。每当我看到印第安人废墟，和他们文化的停滞，就感到เ心如刀割，不由得想到，会不会有一天，中华民族也像印第安人一样？有一个朋友说，这不可能，因为中华民族历史悠久ื，人口又这么多。我想这仅是一种情绪上的慰藉，假如说五千年历史就可以保证一个ฐ民族不灭，不晓得根据什么理论基础？宇宙苍茫，五千年只是刹那之ใ间的事，人类还要生存五千亿年呢，和五千亿年相比，五千年所占的是个ฐ很短的比例。还有人口的多寡，也不足以决定一个民族的兴亡；当初ม欧洲人第一次登陆美洲的时候，印第安人口也非常的多，远过白人。这种情绪上的懵懂，使我非常难过，觉得我们中国人是不是遇到เ一些问题了。一个ฐ很突出的困惑是，为什么到เ目前为止，中国不能强大？我们具备了各种强大的条件。那么，一定是促使我们不强大的条件，远过促使我们强大的条件。虽然我研究历史没有师承，是用土法炼钢๐的那种方แ式笑声，不过我却是很认真地炼。现在我把土法炼钢的心得，向各位报告一下，各位一些参考，并且请各位指教。这里我想起了一个故事，美国有家公司，派他公司里面的一个职员，到欧洲考察，考察了几个月回来之后，向他的公司当局提出一份报告。报告上说，欧洲无论在技术方แ面、管理方面，都非常的落后，比不上美国。这份报告大概写了一两百页ษ，呈送到董事会，董事会立刻通过一项议案，把这个职员开除。董事长说，我们教你去考察的目的，是教你掘欧洲的长处，不是教你掘他们的短处，我们的长处用不着你掘，不需要你提醒，我们需要的是了解他们比我们强的地方，需要掘我们自己้的缺点，然后才可以改进，我们不听自我歌颂โ的声音，这种声音听多了，会使我们麻木陶醉，会使我们的产品品质降低，会使我们的公司倒闭。这个故事，我们说它是个ฐ寓言也可以。不过，无论如何，这故事给我们很大的启示。所以我今天所要报告的，不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长处，而是探索妨碍我们中华民族进步，使我们中国到เ现在还不能强大起来的原因何在。刚ธ才午餐时候，几个朋友谈起求学的事情，大家都在忧愁，孩子都要上大学了，要缴很多钱。我们有一个这样的现：中国人无论自己怎么苦，怎么困难，总要让孩子上学。有些民族就不见得是这样子，各位的眼界要比我开阔得多，这是我现的中华民族的一个ฐ长处。我想这一类中国人的优点，不必再提了，因为人们提得太多，而且我们不提它，它还是存在。所以今天的报告，只谈我们中国人的缺点。专门谈优点是救不了自己的，只有认清缺点，才可以自救。人生文学与历史2
第一，中国虽然有五千年的历史，但五千年来，对人性尊严摧残的封建力量，不是一天天减少，而是一天天增加。春秋战国时候，君臣之间是平起平坐的，帝ຓ王和大臣平起平坐在一个榻榻米上。一直到纪元前二世纪，西汉王朝的叔孙通制ๆ定了朝仪，就是在刘彻当皇帝ຓ的时候，也就是儒家学派当权的时候，叔孙通制定这个朝仪，使帝王成为ฦ一种很庄严、很肃穆，甚至很恐怖的权威。大臣朝见皇帝ຓ时，有卫士在旁边监督，任何人态度不合乎规格，像偶尔抬一下头之类，就要受到处罚。这样的改变，使得君王远离人民，跟人民保持一段距离。但是，在皇帝ຓ手下，大臣们总还有一个ฐ座位。到了十世纪宋王朝，连这个座位也开始消失。皇帝和宰相坐而论道的日子，一去不返。这是一个很小的变革，但它象征的意义很大，那ว就是说，君和臣、官和民，距离愈拉愈远。到了十四世纪明王朝，人性的尊严å更受到彻底的伤害，谁也没办法想像，一个君王会对自己国家的人民，这么仇视。明王朝建立了一种“君父”观念，君就是父，也就是说，皇帝就等于你的父亲。这种观念一经建立，所产生的流弊，无穷无尽。其中最可怕的征候，就是廷杖。上自宰相，下至小民，只要管辖你的家伙认为ฦ你犯了法，他就可以把你的四肢抓起来，就在金銮殿上或公堂上，也就是在政府的所在地，加以拷打，把你打得皮破血流。这种廷杖制度，这种君父思想的结合，使中国人的自尊，几乎泯灭，使中国人的人格，几乎摧残殆尽。中ณ国人惟一保持自尊的方法，只有在受廷杖的时候，不喊出声音笑声。常常有坚强的官员，当他被打的时候，痛苦得在地上摆动头部，把自己的胡子都擦掉了，却拒绝喊叫。这是那时代人们惟一可以办得到的，可是，却不能提升到反抗的层面。我们常常说汉民族是一个同化力非常强的民族，到目前为止，的确如此；我们可以看到，历史上有好几次，凡是侵略๓中土的民族，最后都被同化。好比说最早的北魏，孝文帝ຓ拓拔宏的时候，他变法革新า，采取汉民族的方法治理国事。又好比满清，走的是拓拔宏同一的路。这两次外族最大的侵略，最后都是汉民族得到胜利。不过我们应该注意到，他们最后固然都吸收了汉文化，继承了汉文化，但是吸收的却是汉文化中ณ最糟的部分，所以结局也只好最糟。吸收汉文化的结局，并没有使他们的民族更强大，反而使他们的民族和我们汉民族，共同堕落。例如北魏皇帝拓拔宏宣布鲜ຒ卑人不能讲鲜卑话，一律都要讲汉话，而且要改成汉姓氏，然后更采用了汉民族的封建制度和宫廷制度，更采用了其士大夫门第和门阀制ๆ度，这些是北魏以前没有的。他们原来是荒原上的游牧民族，心胸开阔，尊卑之间的距离，也非常微弱，而现在却用人力加以破坏。听众：请问什么叫廷杖？柏杨：廷杖就是打屁股笑声，四个ฐ宦官把趴在地上官员的四肢伸展开，拴起来，然后用麻袋把头套住，由两ä个宦官按住大腿。当皇帝宣布廷杖一百时，那ว么就打一百。通常廷杖不能ม过一百，假如过一百，就会死于杖下。那些执行廷杖的帮凶，会察言观色，假如皇帝只是恨你，并没有杀你的意思，那ว么打一两ä百下也不会致命。假如皇帝一定要置你于死地的话，那么三四十下也可以把你打死。普通情形下，官员或小民在接受廷杖时，往往用行贿的方แ法，施ๅ刑时听起来声音很大，看起来很痛，但不至于死，即使血肉横飞，也不至于伤到筋骨，也就是说光是痛，不会毙命。他们这些人都受过训练，他可以用一张纸包满稻草，一直打到稻草都碎了，纸却不破。这是一种残忍的刑罚，可以把你打得表皮看不出伤痕，而事实上里面的筋骨都已经断ษ了。在廷杖制度下，人性尊严å完全被摧残。十四、十五世纪，欧洲已是文艺复兴时代，中ณ国却在实行廷杖，使人叹息。我们再回来讲刚才的主题，蒙古是一个ฐ非常奇怪的民族，侵入中土之后，对汉文化，采取抗拒态度。九十年之前，他们怎样来到中土，九十年之后，也怎样地离开中土。对汉文化，没有受到เ一点感染。满清政府建立之ใ后，继承的是中国大黑暗时代明王朝政治制度和社会结构，对新的政权，有一种腐蚀作用。以致清王朝虽有那么强大的武力，但经过一百年的政治腐蚀，到了最后，一不可收拾。人权观念被这种悠久的封建制ๆ度、封建社会、封建势力，一天天地摧残，简直几乎ๆ泯灭，对中ณ国人的影响太大了。中国人的自尊心没有办法保留完整，假如说有保留แ的话，也只有如鲁迅先生说的阿q精神，那就是只好在情绪上满足自己，而不能在真正内心上获得充实。我想情绪上的满足和内心上的充实，是不一样的。举个ฐ例子来说，我到你家里拜访，看到你的房子这么漂亮，主ว人学问这么เ高，我佩服你，羡慕你，回去之ใ后我会想，我要努力工ื作，有一天我要像你一样，有那么好的学问，住那么好的房子。假如我走出房子就说，住那么เ好的房子，谁知道他的钱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，希望他明天就一场大火，烧个精光笑声。我们民族心理上长期受到压制，只好用这种情绪，使自己平衡。第二点要报告的是，中国五千年历史，只有三个黄金时代。第一个黄金时代是春秋战国，那时候各式各样的思想、各式各样生活方式，同时并行。第二个黄金时代应该在唐王朝，唐太宗李世民大帝ຓ的贞观之治，到唐明皇李隆基在位中期，不过一百年左ุ右。第三个黄金时代，应是十七世纪六十年代到十八世纪六十年代清王朝中叶。中ณ国五千年历史里，只有这三个黄金时代。其他的四千余年呢，几乎每一年，甚至每一天，都有战争。西方有位学者，曾经做过一个统计，证实人类自有历史以来，每年都有战争。这种现象在中ณ国历史上，更是一样，我自己也曾做过这种统计，而且写了一部《中ณ国历代战乱编年史》初稿，现中国历史上也每年都有战争。但以中国为单位统计和以世界为单位统计，意义完全不一样，因为世界地方太大，中国和世界比较，中国就太小了。尤其是中国版图到明王朝的时候，跟纪元前二世纪秦王朝大小一样，比现在的版图，要小一半。人生文学与历史3
在这么小的版图里，如果每年都有战争，而且还只是有记载的战争，没有记载的战争，还不在我们统计的范围，可看出中国的非常可怕。一个ฐ王朝取代另外一个王朝过渡期间的大混乱，总有三五十年，由政权的夺取到政权的安定，又要二十年左右。然后政权再腐败，反抗力量再起，大混战重新到来，陷入治乱相迭的恶性循环。中国人可以说是长期地，甚至永远地生长在贪污、混乱、战争、杀戮、贫穷里面，因之中ณ国人始终没有安全感，总是觉得惶惶不安。我们有这么เ悠久的历史，又有这么大的国土，中国人的心胸应该磅礴四海，非常开朗才对，只因为长期的贫穷、杀戮、忌猜，使得我们心胸ถ，反而十分狭窄。只求今天能过得去就可以了，明天的事情怎么เ生，我不知道，战争要绵延到什么程度，我也不知道。战争影响水利ำ，水利工程被破坏之后，接着来的是大旱ທ灾，旱灾之后，又是大蝗灾，这样的旱灾、水灾、蝗灾，赤地千里。在历史上，“人相食”三个字，不知道出现过几十次几百次。我们认为我们是高级文明的民族，怎么会生这种人吃人的野蛮行为呢，实在是我们的灾难太多了，而且患难也太久了。不必说国家民族，就个人来说，一个人如果贫穷太久ื，苦难受得太多，他对任何事情都会生一种不信任的心理反应。我坐牢要出来的前几天，一个官员叫我，告诉我说：“报告一个ฐ好消息，你要出去了。”我说：“吃什么เ豆腐！”笑声那官员说：“你为ฦ什么เ不相信呢？我能骗你吗？”我要求他拿证明给我看，因为我相信得太多了，受到的欺骗也太多了，每一次都失望。一个在患难中太久的人，他就有不相信好消息的权利笑声。一个ฐ民族也是一样，太久的折磨，人们认为，一个ฐ新王朝来了之后，就可以怎么样怎么เ样，结果几乎ๆ没有一次不落空。有人问，中国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建筑，而外国有呢？那是因为中ณ国的建筑是用木料做的，它会腐烂掉。我认为这不是原因，原因是，一个新的王朝兴起之后，就会用一把火把它烧掉笑声。秦王朝留แ下来那么好的阿房宫，可是项羽认为那是民脂民膏，那ว是，所以放了一把火。等过几天呢，他自己也盖了一个ฐ笑声。再过几天呢，又来了另外一批人，又说你这是民脂民膏，是，又把它烧掉。这种不成熟的情绪，就足以造成长期的贫穷，使中ณ国人的自尊心没有办法建立，中ณ国人的心胸没有办法开阔。有一句格言说，多难兴邦笑声，我们先要了解，格言都是情绪的，在某一种特定的条件之下，它才是真理，它不是科学的。“难”如果太多，就没办法兴邦笑声。对格言一定要有认识，譬如说，“哀兵必胜”，那ว可不见得，哀兵失败的很多。一支大军最后被消灭，哪一个不是哀兵笑声。像迦太基对抗罗马，到最后几乎ๆ全国皆兵，可以说是一面哭一面打，最后还是被罗马消เ灭了。哀兵不见得获胜，多难也不见得兴邦，而是说，多难必须ี恰到เ好处的时候，才能兴邦笑声。而中国呢，就是太多难了，所幸多难还未多到把我们消灭的程度，但是已经多到使我们失去灵性。第三，我们从历史上现，中国社会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，是其他国家所没有的，就是所谓的“官场”，官场来自科举制ๆ度。有一点我不知道各位是不是同意，日本吸收了中国全部文化，他把中国所有的东西都吸收过去，小自榻榻米、木屐笑声，大至政府组织、政治制度等，却只有一点没有吸收，使得日本后来明治维新时，能够一下子强大起来，而未造成阻力，这一点就是科举ะ制度。中ณ国的科举制度有它的功能和贡献，但也造成了中国的官场。官场是一个非常奇怪的蛛网，看也看不见，摸也摸不着，但是你可以感觉到你已进入了盘丝洞。中国“官僚”这个字，不能ม用Bureaທucrats来翻译。中国官僚有他的特征，效忠的对象绝对不是国家，也绝对不是领袖，他只效忠于给他官做的人。王朝政府可变，官场不变。所以满洲人统治藏人、蒙古人、汉人，都分别ี针对那个民族的弱点。对藏人呢，用喇嘛ใ教，把喇嘛请到北京来，当成大爷，极尽恭敬之能事。对蒙古人呢，用婚姻手段，把所有的皇女公主，都嫁给蒙古王子，她们生的儿子，就是我的外甥笑声，把那些小王子从小养在宫廷里，叫我舅舅啦，叫我公公啦，等你长大以后，怎么可以反对你的舅舅、公公呢。满洲人的皇女公主，绝对不嫁给汉人。他们统治汉人的方法，就是科举ะ，他们知道汉人有个毛病，就是好做官笑声。我有给你做官的希望，你就会服服帖ຆ帖的，把你的民族意识和人性尊严，全部交出来。所以官场是一个神秘的社会层面，官场有特殊的行为标准和价值观念。他不效忠皇帝，皇帝ຓ换了，他还是做他的官笑声。他也不怕国亡，亡了国，只要你给他官做，他还是做他的官。于是花花世界，只不过是官的威场所，自然形成了官官相护，非常复杂的关系。不晓得各位有没有看过一本书《官场现形记》，这是一本分析中国官场结构的书，你不要用文学的眼光去看这本书，而要用研究社会问题的眼光看这本书。因为官场这种关系建立，使得我们中国的人际之间的关系，更趋微妙。我想各位在美国这么久，是不是现，美国的人际关系，比中国的人际关系要单纯得多？中国有句话说，做事容易，做人难。做人是什么เ呢？就是人际关系处得好不好。有出京戏《审头刺汤》，有一个法官，另有一个ฐ陪审官，另外还有一个ฐ美丽的年轻寡妇，她的丈夫被谋杀了。在审判ศ中，她抱着一个人头在哭，如果这个人头是真的话，那么这个案子就可以了结，如果是假的话，这个案子作起来，会牵连很大，要死很多人。陪审老爷喜欢这个美丽ษ年轻寡妇，这个女子也向他暗示ิ，她可以嫁给他，于是这位陪审老爷就坚持这个人头是真的笑声。那位女子一看可以结案了，表示不愿嫁给他了，这位汤老爷马上坚持人头是假笑声。我们中国人永远就在这种官场关系里，是非不明地反反复复，一会人头是真，一会人头是假，到เ底人头是真还是假，谁都搞不清楚笑声。官场带给我们这么多的困扰，我想在座的各位专家学人，很多曾经回国做过事，或是将来可能回国做事，我想你遭遇的困难，不是工作的本身。比如说你要造一个原子炉，如果你根本不会，那ว么这是属于工ื作上的问题；可是你要造原子炉缺个螺丝钉，管理螺丝钉的这个人呢，他请假出去了。他感冒了，当然要请假，总不能说不准感冒吧，可是事实上，他不是感冒，而是打麻将去了笑声。他为什么去打麻将呢？那是因为你跟他的关系搞得不好，你的原子炉造成造不成，跟我有什么关系？原子炉造不成或者是爆炸了，我一点也不在乎笑声。如果你说国家受了伤害，受伤害就受伤害，我还是照样做我的官。这就是官场景观，这种几千年累积下来的病态，一直维持到国民革命军北伐，也就是一九二八年。可是，军事北伐，政治南侵，事实上是官场的毒素南侵。本来革命同志之ใ间的感情是非常纯洁的，不过一旦卷在官场里面，就变得非常复杂，复杂到一个健康的人不能承担的程度。于是社ุ会上的人际关系，就变得跟强力胶、糨糊一样，一旦沾上，想脱也脱不掉，想甩也甩不掉。我不晓得各位回国之后有没有这样的现，举个例子来说，假如你回国，朋友请你吃饭，如果你胆敢回绝的话，那友谊从此就一笔勾销。这就是官场的习性，人际之间的关系变得非常的扭曲。为ฦ什么要这样？为什么他需要这种官场的关系呢？因为这样才能使他的官位，更加稳固。我有个朋友回到台湾去，一些不相干的人请他吃饭，吃饭之后就托他带些东西到美国来笑声。这并不是他有意跟你做交换条件，而是一种很自然的反应，因为吃过一餐饭之后，就变成朋友了，朋友就要互相帮忙笑声。官场的现象就是这个样子，如像你造原子炉，这原子炉很危险，是不能碰的东西，可是他会认为，我们都是朋友，碰一下有什么关系笑声。往往一个ฐ人在当官之前，跟当官之后，变成了两种人。这句话本身是不合逻辑的，只能ม说一个人的官性太兴旺的时候，人性就消เ灭了。他没有人性，而只有做官的官性，必须ี等到เ有一天他退休了，人性才能回复笑声。因为官场的存在，使得中ณ国对于做事的方法，有特别ี一套，使我们文化展的轨道，经常脱离方แ向。人生文学与历史4๒
第四点报告，我觉得孔丘本身是个很伟大的人物，知识渊博，而且富有同情心，对社会有很大贡献。从孔丘展出来的儒家和儒家学派，对中国人的影响，更非常深远，一直影响到เ我们现在。但儒家的基本精神是保守的，严格一点地说，儒家不但是很保守的，而且是反对进步的。儒家这个“儒”，在春秋以前是祭祀เ典礼所用的司仪，因为他了解祭祀เ程序，遇到国家重要典礼的时候，必须有这样的人意见，这种人在本质上当然是崇古的。那个时候，没有新兴的礼乐่，必须用古时的礼乐，为了维持他的饭碗，必须先维持他职业的稳定笑声，所以他必须ี崇古。我们不用崇古这个不好听的名词，但可以说他们非常保守。这种精神在中国造成坚强的保守意识，而中国社会在这种意识之下，因而丧失了创新的动力，因而也没有了自我检讨、自我反省、自我调整的能ม力。朋友有的时候谈起美国，很抱歉，我又在各位“老美国”面前班门弄斧，我想我姑妄言之，各位姑妄听之笑声，好比有人讲到เ美国的种族迫害，对印第安人无情的杀戮，对黑人的虐待，对中ณ国人的歧视。我曾参观过安琪儿，看到中国人留下来的字和惨苦的诗句。美国这些缺点是不是真的？当然是真的，甚至比我所想像的还要坏。但是我们应注意到另外一个问题是，他们有没有改正的能ม力？有没有自我反省的能力？现在是不是比以前好？假如没有的话，我们就觉得这个国家没有前途；假如有的话，我们就觉得这个国家伟大，充满了活泼的生命。美国以前也有吊人树的，可是现在没有了，美国以前对囚犯用过水牢，可是现在逮捕人的时候，他们会把宪法第几条念给他听。美国有错误、有偏失，但是美国有改正错误的能力。可是，我们中华民族，却没有这个能ม力。长久的崇古，不求上进，保守，使这个能力丧失。在历史上看，商鞅是法家思想，他变法把秦国变成一个ฐ怎样的国家呢？在未变之前，人民的生活是，父兄姊弟，大大小小都睡在同一炕上，商鞅使他们过文明生活，不准父母子女同房，也不准哥哥妹妹同房，告诉他们一定要分开来睡，可见那ว时他们是一个怎么เ样野蛮落后的国家。商鞅变法，并不是变出一个原子弹，也不是物质上的改革，而是制度的、社会的、教育文化的，基本上的改变，他成功了。那时候是纪元前四世纪，到现在两ä千余年，中国却没有再一次的突破。每一个想要突破的人，最后都身败名裂，家破人亡。商鞅的下场，是车裂ฐ，是五马分尸，儒家学派也常常宣扬这些改革人的下场，阻吓中国人进步笑声。历史上最好的一位改革家王安石，他的道德学问和工作能力，无懈า可击，可是他的改革却遭到那么เ大阻力。像张居正，他的遭遇跟商鞅一样凄惨，他刚死了之后，家就被查封，他的儿子活活饿死；一直到เ康有为的戊戌变法，都不能成功。儒家学派有一种说法：“利不十，不变法。”这句话的意思是说，没有百分之百的利ำ益，绝不可以改革，这种观念正是我们中华民族不能进步、不能ม强大的最大原因。任何改变都没有十分之ใ十的利益，只要有十分之五点五的利ำ益，就是最大的利ำ益。譬如说你现在要从斯坦福开车到圣荷西，我认为你不可以开车去，因为汽车可能出车祸；你应该步行去，因为利不十，不开车笑声。这样的看法你怎么说吧，而且开汽车还要先去学开车，浪费时间，在街上你不撞人，人家会来撞你笑声。如果步行，既可以节省金钱，又可以增进健康，而且没有危险，各位听了我的话，明天是不是就步行不开车了。事实上，只要有百分之五十五、百分之五十一的利益，我们就应该变，要求百分之百的利益，永远不可能。昨天晚上，几位朋友谈到汉字拼音化问题，有人讲这样毛病，有人讲那样毛病，当然有毛病，天下哪有没有毛病的改革？有的是情绪上反对，有的是理论上反对。可是假如你要它一变，就得到百分之百的好处，天下根本没有这样的怪事。因为ฦ儒家本身的精神是保守的，宋王朝一位皇帝，曾问司马光是不是一定要改，假如西汉王朝一直不变萧何的法律可以吗？司马光回答说，当然可以，正因为有太多的妄人、太多的好事之ใ徒乱ກ变，才使贼盗横行，假如一直不变的话，尧舜时代的美风善俗，就会保持到今天。各位，这种人真是妨碍中国进步的蟊贼。司马光是一个ฐ官场老将，他一当上宰相就把王安石所有的新法全部废除，包括效果已十分显著的募役法。苏东坡和范仲淹的儿子范纯仁，都提出反对，司马光马上翻脸。这说明时代绊脚๐石是不论是非的，不为人民的利益着想，也不效忠国家元，而只效忠自己的利益，司马光不是一个ฐ政治家，不过一个ฐ官场混混罢了。第五点是，太多的人口害了中国……此时因换录音带之故，录音中ณ断了。改朝换代的内战之ใ后，接着是人口大量增加，又重复恢复悲惨：战争，杀戮，死亡。有人说美国这地方แ很好，生活水准很高，不晓得各位有没有注意到，假如美国人口增加十亿，把中国内地的人口搬过来，美国就有十二亿了，你看会有怎样的情况？笑声人口问题是很重要的，如果中国要想强大，人口一定要拼命减少。有句话说：人多好干活，人少好吃馍。馍，就是馒头、面包。在过去的时代，人多的确好干活。而现在呢，人口多了没有用，一百个人不如一个计算机笑声。人少好吃馍，这句话倒是一个很简单的真理。以各位的家庭收入，养两三个孩子，还能够维持中等以上的生活，如果一下子你不小心，生了两百个孩子，生活怎么维持下去呢哄堂大笑。生活费、学费、衣服费等，用什么开支？中ณ国人口太多，贫穷太深，官场太厚，竞争太厉害，这些原因使我们中ณ国人呈现一种现象：就是脏ู、乱、吵，和永不止息的内斗笑声。中国人讲起话来，来势汹汹笑声，使我们丧失了礼ึ貌。在洛杉矶的时候，有人问我对美国的印象怎样，我说我觉得美国是个ฐ礼义之邦。又问我中国是不是礼ึ义之邦呢？我认为中国绝对不是礼义之邦ะ哄堂大笑。中国人是这么粗野，几乎随时都准备给对方แ一个迎头痛击。各位一定可以现，中ณ国人很少面露笑容，是不是因为ฦ灾难太多，痛苦太多，忧愁的时间太长，使中国人笑不出来。所以我觉得美国是个ฐ欢愉的民族，至少我所看到เ、所接触到的美国，是一个非常快乐、善良、乐于帮助别人的民族。而中国人比较忧虑，总是充满了敌意，非常担心自己的利益。于是我们成天惶惶然，为了自卫而虎视眈眈笑声。有人说美国有种族歧视。当然有种族歧视，事实上不限于美国，任何一个国家都有种族歧视，但是美国至少包容了我们，不但包容我们的人，也包容我们的没有礼ึ貌、脏、乱、吵，和不停的内斗。人生文学与历史5
以上是我的一点心得，毫不隐瞒地提出来，也是我来到美国“考察”，回来后向各位董事先生所作的忠实报告笑声。我们的优点，不必再说了，因为ฦ说来说去，它还是存在；不说，它也不会跑掉。我提出我们的缺点，这样才可以促使我们自我反省。这些缺点已经非常严å重，在我们酱缸文化里，我们面临这么多复杂的问题，应该怎样的反应呢？我略๓为报告我的意见。这些问题，如果它是问题的话，我们最重要的反应，应该是培养我们的思考能力。几千年下来，一切东西都由á别人──圣人或有权势的大官之ใ类，替我们想好了，自己不需要想，而且也不敢想。要怎样做才对呢，中国人似乎ๆ需要练习自己้去做傻子。洛克菲勒的儿子到新า几内亚去探险，被土人吃掉了，这件事生之后，台北报纸登出来，很多人说，有福不知道享福，要是我，我就不会去。这次我在凤凰城一位美国朋友家里住了五六天，主ว人的十六岁女儿margret，到洪都拉斯去帮助当地人，使他们了解眼睛卫生的常识。洪都拉斯的卫生跟中国相比的话，要比我们还差，当地非常的脏，以致这个女孩一觉醒来，竟然现有一头猪跟她睡在一起。我在那里的时候，她恰巧服务结束，回家向她妈妈报告，眉飞色舞地说，明年她还要再去，因为那个ฐ地方太贫穷落后了，需要去帮助他们，她母亲立刻๑鼓励她再去。我们中国人也许会想，要是我的话，我才不去呢。可是那个ฐ美国妈妈却夸奖她的女儿，认为她的女儿有见解，有爱心，以她女儿能够为别人献身服务的表现，引为骄傲。她并不是向我表示她的爱心，我又不能给她官做笑声，也不能给她股份笑声。我在她的眼中，不过落后民族的一员。而是那个妈妈内心深处真挚的想法。相形之ใ下，中国人就聪明多了。因为中国人太聪明，我想世界上的民族，包括犹太人在内，恐怕都没有中国人这么聪明。假如是单对单，一个人对一个人的话，中ณ国人一定是胜利者。但是如果是两个人以上的话，中国人就非失败不可，因为中国人似乎是天生地不会团结笑声。团结的意义是，每个人都要把自己的权利和利益，抛弃一部分。比如现在有两ä个圆形物体，必须用刀削成两个较小的方แ形，才能紧密地粘在一起。可是彼此只希望自己不要被削，而只削别ี人的，要削掉自己้的就不干了，这样怎么เ能团结大笑？中ณ国人是太聪明了，没有一个人敢说中国人不聪明，中ณ国人聪明到เ什么程度呢，聪明到被卖到屠宰场的时候，还拼命讲价钱，多赚了五块钱，就心花怒放大笑。就是这种情形，中ณ国人太聪明，太聪明的极致一定是太自私。凡是不自私的行为，不自私的想法，都会被讥笑为傻子。中国人不够宽容，凡是一个人心情厚道，宽恕别人，赞扬别人，就会被人骂作傻子。人家打你的脸，你竟然敢反抗；人家违法，你竟然敢据理力争，你就是傻子。一件冒险的事，既不能做官，又不能财，你去做了，大家当然说你是傻子。我觉得一个中ณ国人必须多少有一点傻子的心情，然后我们这个民族才能得救，不然的话，就会像印第安人一样，日渐没落。有句俗话说，人不自私，天诛地灭。可见得人不自私的话，就会被别人认为不可救药。我们能不能够从自己开始，不要靠政府，也不要求别人，只是从自己้做起，做一些世俗认为的傻事？总结我的意见，我们不要把人际关系搞得那么复杂，先从自己开始，从自己的孩子开始，训练起来！譬如，美国小孩子在自助餐桌上，妈妈告诉他，吃饭之后要把东西收拾好，弄干净，放在那里。这种教育应该从本身开始，从孩童时代开始，我们应该把这种训练当作一种起步和一种里程。中国人的美德多得很，可惜都在书上笑声。我们希望这些美德都能出现在我们的行为ฦ上，看看我们自己是不是可以办到。今天我报告我自己的意见完了，占用的时间太多，还请多多原谅，多多指教热烈掌声。听众Ａ：我觉得问问题起码要十分钟็才够。主席：对不起，只有两分钟，因为很多人都想提出问题。听众Ａ：柏杨先生刚才提到เ封建制度摧残人权的问题，你提到明王朝摧残人权，其实西方情形也差不多。我想西方文化也是同样经过君主ว专制的洗礼，为什么能ม够产生后来那种个ฐ人自由主义的人权观念，为ฦ什么เ中国就不能产生……主ว席：停一下好吗？你的问题已经过了两分钟。笑声柏杨：这不是讨论，这是考试笑声。不过用不着考，我已经是博士，是绿博士笑声、掌声。可惜我没有能力答复你这个ฐ问题，就好像我们没有能力了解为什么西洋人吃饭用刀叉，中国人吃饭用筷子一样。文化的产生是逐渐的，这两种文化在最初没有交通，互相影响的可能性很小，每个文化都照各自的模式去展。个人的人生和民族的命运，往往被一个很小、很弱的因素，使他转变方แ向。但我们不晓得这个很小、很弱的因素是什么，或是在什么地方。听众Ｂ：我想就这位先生所提的问题，向您再请教。刚才我听您的演讲，得到以下这样的感想，觉得您对中国文化的结论是这样下的：因为我们中国传统的文化，过去是一个专制的文化，有一个专制的政体，因此今天社会上才会演变成这样一种风气，也就是官场风气。因此，我想刚刚这位先生的问题，还是可以解释出其中的道理，因认为既ຂ然有了专制政体的大前提在，因此才产生这样的风气。既ຂ然两个文化都有同样的历史传统，为什么今天会产生不同的结果，依照您的结论来看，似乎结果应该一样。我也许是乱替柏老的结论下个卷标，我想您的结论是文化遗传论。记得容格曾经说过，文化是可以遗传的，如果人的老祖宗持有怎样的观点，子孙也会受到เ影响，因此我们过去有专制ๆ政体，即使我们今天受了西方文化的洗礼，在我们今天的文化中ณ，可能还留有过去文化的专制因子。容格从心理学的立场提出这样的论点，但今天很多人却认为大有问题。第二点，听了您的讲演，使我们过去非常乐观的年轻的一代，有点难过。以我来讲，可以说是年轻的一辈，是新生代的一员，我始终觉得我们这一代，在整个ฐ社会风气和思想方式上，一定要和我的前辈不一样。譬如说我今天并没有做官，我不能保证我将来做官是不是变成只有官性没有人性笑声。但我觉得，有一天我到了那个场合，我相信我的官性仍然要比过去的人要少一点，人性还要多一点。但是您今天这样一讲的话，我觉得和我的想法不太一样，谢谢您。人生文学与历史6๔
柏杨：我想我只是讲历史事实，因为ฦ时代和环境的转变、教育的导向，现时代可能不再会这样。而且我相信你的诚心，也相信你做得到。听众Ｂ：我想您的诠释，也许跟我的不太一样。柏杨：我要强调一点，中ณ国的专制ๆ政治和西洋的专制ๆ政治，在深度和广度上，差ๆ异很大。西洋历史我还没有开始念笑声，不过我觉得有所不同。比较起来，中ณ国专制是极端的，西洋宫廷里只跪一条腿，只有对上帝才跪两条腿，对人恐怕很少跪两条腿。中ณ国不但跪两条腿，而且还要磕头，而且还要磕响头笑声。清王朝末年有句话说：多磕头，少说话。所以我想中国专制ๆ的内涵、专制的程度，恐怕跟西洋不一样。我看过法国路易十四一幅油画，路易十四很伟大地坐在当中ณ，大臣坐在旁้边，皇后也坐在旁边，这种情形在中ณ国不可能生，中国的大臣一定是战战兢兢，诚惶诚恐地跪在下面。听众Ｂ：我想……主ว席：请等一下，让别人有机会问问题。听众c：我从小就看过柏杨先生的书，今天能看到柏杨先生，感到非常感动。讲到中ณ国人的个性、民族性、政府，刚才柏杨先生从古代史一直谈到近代史，而我们对现代史比较关心。第一个问题是，我们不知道柏杨先生来美国之后，讲话的开放性，有多大？您讲话能讲到什么程度才能ม够回到台湾……笑声。第二个问题是，中ณ国人的个性常常因为政府而受影响，譬如政府常常喜欢愚民，很多地方明明大家已经知道了，他还是要压住，让大家感觉很多事都是很色cret。不讲实话也是中ณ国官场想要达到政治目的的手段。听众f：我手边有本《柏杨语录》，我们谈太多话不行，主持人刚ธ才说的。我想我们的民主ว还有一个特点，你这本书里没有提到，就是不可以提政治问题哄堂大笑，掌声不绝。听众g：今天柏杨先生谈到เ学术问题，您研究历史得了五个结论，前四个结论我可以百分之八十同意，最后一个结论说，中ณ国人口太多，所以造成我们今天这种不幸，这个问题我有个疑问。日本，他的国家很小，人口也很多，但他们生活水准很高，他们没有接受我们官场文化的缺点，所以有今天的成果。我认为不是我们中国人口太多，才造成我们这种不幸，假如我们把工ื商业做得很好，假如我们改变了我们的病态和缺点，我们中国人可以维持这个ฐ现状，甚至我们更可以容纳一倍的人口。我们不应该说中国人口太多，就要限制我们的人口，就要去侵略人家，或者互相残杀。这是个ฐ现象，现象和结果是不能融在一起的。所以我的结论是，我们研究中国历史，并不是我们人口太多造成不幸、灾难、贫穷。我们很可以在中ณ国这么大的领ๆ土上再容纳多一倍的人口，没有问题笑声。假如我们的科学、文明的展，可以达到เ一个水准的话，我想我们的生活水准，不会低于日本。柏杨：我非常赞成你的见解，应该是这样的。不过，“假如”的前提太多，而在这些“假如”实现之前，人口仍是很大的问题，太多的人口才使我们的工业、科学、文明，永不能ม达到“假如”的那种地步。听众g：这个ฐ我能够接受，您的结论是说从历史的研究、学术的观点，指出中ณ国的人口太多，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不幸。我的意思是说，其他的四项ำ结论，我赞成。而人口太多，并不是造成不幸的原因。将来我们中国人口是不是再增加下去？我们还会不会继续这种不幸？这是另外一个ฐ问题，值得研究。听众h：柏杨先生谈中华民族的问题很有趣，我有一个ฐ错觉，不晓得是因有顾忌不愿意讲，或者是……总之，我有个印象，中华民族是有这么多的缺点，自私得没有救药。但是关于中国现代史，柏杨先生没有提到中ณ国人民反帝ຓ国主义แ、反封建轰轰烈烈的斗争。在解放以后，一九四九年之ใ后，建设整个社会主义，在整个过程中，一方แ面在经济方面、物质方แ面……建立一些科学基础，另一方面在人的意识形态上，做很多教育的工作，不知道柏杨先生愿不愿意评论这件事……柏杨：这是政治问题，我们不谈。我们只谈历史，同时，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笑声。听众i：我有一个ฐ要求，请问您，关于简体字，我想听您的意见。柏杨：我赞成简体字，而且更赞成应该进一步改成拼音文字。昨天晚上，很多朋友聚在一起，就谈到这个问题，不过大家的意见不一致。因为反对拼音字的人，心里有一个ฐ结，这个结必须解开。拼音文字太需要了，譬如说打电å话，我问贵姓？我姓刘ถ。这刘字怎么写吧，在电话上恐怕没办法讲清楚，我说你去查字典，你也不敢肯定第一次就查到，甚至查第二、第三次都查不到เ，查得你火冒三丈笑声。过去，我们责怪古文没有标点符号，不能断ษ句，看起来简直不懂。各位读过《元史》没有？蒙古人的名字像冰糖葫芦一样笑声，简直分不出有几个人。现在虽有了标点符号，可以断ษ句了，但方块字的最大缺点更呈现出来，那ว就是既不能ม隔字，又不能ม连音。不能隔字，即令字字认识，也看不懂。不能连音，方块字像一盘念珠挂在那ว里，我们要费很大的力气组合，才能ม弄清楚。好比说，“我从马来西亚来”，“马来西亚”应该连，跟最后一个“来”字之间，应该隔。否则的话，“马来”了，“西亚来”了，如果一个孩子名叫“西亚”，问题就大了笑声。今天打字这么快，计算机这么เ快，都不是方แ块字可以胜任的。我一直向往我桌子上有一部ຖ中文打字机，能使我打出中ณ文稿件，不再做爬格纸动物。不过汉语拼音化并不容易，主要的是我们有心理障碍，认为我们用aBcd是英文字母，拼出的是英文。其实不是，我们要了解，这个ฐaBcd就是中文字母笑声，拼出的字，就是中文，就不至于有被同化的屈辱感觉。是的，它们是中文，是华文，不是英文，也不是德文，假如说用aBcd拼出来就是英文的话，德国人可能ม会气死，法国人也可能ม会气死。文字完全是工具，就好比车子，你买了就是你的，他买了就是他的。其实，假如拼音文字今天就实行的话，第一个先饿死的就是我，因为ฦ我就靠方块字吃饭笑声。但是我觉得自己的生命很短，政治的理由也很短，民族文化非常重要，那是太重要了。尤其各位在美国，你会现第二代孩子们会讲中国话，但不会写中国字，那么เ难，你怎么教他？好比说中国的“国”字，怎么写？怎么填到那方块里去笑声？要认识这个字，除了死记以外，没有他法。以致孩子们高喊：“我恨死中文！”这还不能使我们猛醒？我们不要增加我们民族向前迈步的困难，应该大家脚步向前，不要自己为自己้加一个脚๐镣，加一个手铐，不要为老祖宗活，不要为过去活！为什么เ为他们活？应该为孩子们活。拼音化之后，古书看不懂ฦ就看不懂算了，现在并没有拼音化，你还不是看不懂笑声、掌声。过去的事，老祖宗的事，交给几个ฐ人，让他们去庙堂里打扫。我们不要为祖宗活，要为孩子们，为ฦ下一代，为国家民族的未来活。假如中国有一天，忽然爆出冷门，威แ震世界，中ณ国人一咳嗽，地球就抖，中国话可以成为世界语言，但中ณ国字绝对无法普及，所以必须改成拼音。人生文学与历史7๕
今天我讲中国这么เ多缺点，有人听了一定很泄气，我觉得我们应该听的，正是这些，而不是优点，假如我们讲我们的美德、我们的聪明……最后，我们还是不能够受到เ人家尊重，我们自己้也不能自尊。要知道，中国人的灾难，不仅是中国人自己的灾难，也是全世界ศ的灾难。一只小船沉下去就沉下去，一只大船沉下去，引起来的漩涡会把附近的船都吸引下去。日本人为ฦ什么เ来侵略我们？只怪中国不争气引诱他动手笑声。我觉得我们应该自救，自救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知道自己的缺点，假如不知道自己้的缺点，整天去想得意的事，恐怕有点像贾宝玉意淫笑声。听众j：我常听到两句成语，一句是“以不变应万变”，另一句是“报喜不报忧”，您有什么看法？柏杨：“以不变应万变”，我不敢有意见笑声、掌声。“报喜不报忧”，我想这是官场特征。听众k美国人：您今天演讲的题目好像是专门说中国人的坏话，我想请您也说说美国的坏话笑声。就您所看到的书，及您在美国所看到เ的事，您觉得美国有什么地方，应该向有五千年历史的中国学习？柏杨：关于美国人的坏话，美国人自己已讲得太多了，这是我非常羡慕的地方，因为美国有自我平衡、自我反省、自我调整的力量。自己有错的地方，都自己讲出来，自己能接受，自己้能鉴赏，这一点我们中国人不能。你要是讲美国人好，人家就说你为什么不是美国人，不把鼻子拉高笑声。有人讲这是崇洋媚外，我觉得崇洋很好嘛，有什么不好，不但要崇洋，而且要彻底地崇洋，我如果有权利，我一定规定每个人不崇洋不行，哪一个人不是从头到尾都是洋？而且各位还住在美国，而我还住在台湾，我觉得这是醒悟不醒悟的问题，我们应该把人家的好处一条条列ต下来，好的地方，我们就应该学，我们如果希望像美国一样强大，我们就需要向美国人学习，美国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太多了。美国当然不可能十全十美，因为ฦ世界ศ上没有十全十美，至少美国的邮政就坏，投递既慢，而又经常放假。但我们也应该庆幸美国不十全十美，假如美国是那样，他就僵化了。听众l：柏杨先生是一个博士，是一个病理学家，他今天说我们丧失了民族自尊心，应包括柏杨先生自己在内。今天他说的话，把我们五千年的历史说到坟墓里去了，不能使我们唤起民族精神，这一点我今天来听，觉得很遗憾。我觉得中国受了封建思想的余毒很浓厚，再加上儒家思想，假如我们把儒家思想转变成法治思想，从人治转变为法治，建立法律制度，就会弥补过去的许许多多缺点。因为过去都是人存政存，人亡政息，假如我们今天建立法条，你该做几年就做几年，不要去破坏它。我今天是个ฐ厨子，如果我要我的儿子也继承做厨子，这便是儒家思想造成的祸患。我们希望柏杨先生告诉我们怎样去治这个病，我们不能放弃。您说崇洋，在座的许多中国人，并不见得在美国就崇洋，这一点希望柏杨先生谅解。这一点，您错了，这是我一点意见。我希望柏杨先生讲的五千年文化不至于在五千年后仍充满了封建、廷杖、官场。希望从今而后能改革，从人治变成法治，走向光明的未来。柏杨：我跟你的意见完全一样，追求的也完全一样。听众m：在大学时，我读过柏杨先生的一些作品，觉得柏杨先生喜欢用讽刺๐、泼辣、尖酸的笔法，来揭社会上不合理的现象。今天又听到您讲了中国人这些缺点，我们心里的感触很深，觉得很痛心，很泄气，很难过，但我觉得这就好像看病一样，病已经看出来了，就要对症下药。我不知道柏杨先生作品中是不是能告诉我们如何去面对这些。另外我想请教柏杨先生谈谈台湾文坛的情形，推荐一些好的作品给我们。您比较欣赏哪些作家？柏杨：我先说第二个ฐ问题，陈映真、王拓、三毛、袁琼琼、陈铭磻、杨青矗，都是第一流的，不过我看得并不很多，因为我的眼睛在坐牢时受了伤，没有办法集中看小字，台湾的报纸字又特别小，这个问题可不可推荐我太太来答复。张香华：柏杨忽然给了我一个难题，不过，我坐在这里一直在想另一个问题，因为刚才一位先生说柏杨今天讲的话，使我们丧失了民族的自尊。我想就我的了解，把他的意见解释一下。我想柏杨的意见，并不是说我们国家一点前途、一点希望都没有。关键在于我们是否能自我反省。他讲崇洋，这是一个事实。崇洋，这个ฐ名词应该看怎样理解，试看我们今天的生活方式，物质的享受，崇洋已๐经是非常明显。不过我想他刚才有句话没有讲得很清楚，而在别ี的地方讲演时，却十分强调，就是，我们崇洋，但不媚外掌声。我们承认美国比我们强，我们应该向他学习，但我们不需要去乞求他，不需要用自卑的方式，用自怜的方式来生存，而是怎样改进，怎样想办法，很快地过他们，我想这是柏杨心里的话。很抱歉，我擅自作一补充，因为我整个ฐ思想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掌声。柏杨：关于李玲瑶小姐问到该用什么方แ法，我想到一点。我提出来都是些病态的东西，我想大家都很难过，我自己也很难过，因为ฦ我们当初听到เ的中ณ国是很光荣的，像朱元璋，他是民族英雄，后来我现完全不是这样，别人正跟蒙古人作战时，他在后方却扩充地盘，抄别人的后路，最后更篡夺政权，完全为自己打算。等到别人把蒙古人打得一塌糊涂，把在中土的蒙古人的精力，完全磨损之后，朱元璋却坐收其成。现这件事之后，我是那么沮丧ç。我想我们能不能ม复兴我们的民族，要从我们能不能承认自己的缺点、承认自己的错误开始。假如连缺点、错误都不承认，又怎么改革？怎么进取？过去，我们一直不肯承认自己的缺点、错误，因为我们已丧失了辨别是非的能力，一旦现缺点，简直就没办法活了。而一个有自尊心的人，会承认自己缺点、自己错误的，只有中国人大多数死不认错。我们也有检讨，但检讨的结果都是因为自己้太好了笑声。所以我们一直受人家欺负，今天被张三欺负，明天被李四欺负，后天被王五欺负。中国人每个人都应该有能力来检讨自己，不要抱怨，不要总是专讲别人。在台北时，有对夫妇吵架，找我评理，丈夫凶巴๒巴地说，他太太不爱他。我就说，如果想教人爱你，第一个条件必须要自己้可爱笑声。如果自己不可爱，怎么教人家爱你？如果自己要别人尊重的话，必须自己先有被尊重的条件，这个条件不是骂一骂就可以得到，也不是喊喊口号就有用。假如此地不可以随地吐痰，可是你总在这里吐痰，教人怎么เ尊重你？小便要到洗手间去，假如在大街随便撒尿，又教人怎么尊重你？所以我想我们一定要有被尊重的先决条件，一定要知道我们不如别人的地方。中国人似乎一直在死不认错，一认错就被认为是崇洋？是的，为ฦ什么เ不崇洋？我们现在整个ฐ思想体系、经济思想、学术思想、民主思想、法治人权思想，都不是老祖宗传下来的。社会制度、意识形态、生活方式，都是从外国来的，哪一个ฐ是传统传下来的？我们的物质生活，如汽车、飞机、眼镜、理头的方式、房子、刮胡刀，都不是中国明家明的，所以我觉得不是崇洋的问题，而是学习的问题。现在台北人喜欢吃土鸡，我也喜欢吃土鸡，洋鸡没有人吃，不好吃就没人吃，洋鸡也没有人要。只要好的，就会有人要笑声。但中国人的神经，出奇衰弱，一提到崇洋，就是媚外，怎么会产生这种结论？崇洋不过学他们的优点，假如有一天美国人统统抽鸦片烟自杀了，我们总不会跟进吧。我们自己要有受人尊重的前提，要有反省自己้的能力，这是我们民族生存展最大、最基本的要件。怪来怪去都在怪别人，这个民族就没有救了。不但生在我们民族身上，生在任何民族身上，后果都一样。印第安人老讲白人杀光了他们，把白人恨入骨髓，仅仅恨有什么用？自己复兴才对！你不能复兴，白人将来可能杀得更多。我觉得我们不要责备任何人，不要抱怨任何人，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。其次，承认我们错误之后，承认自己的缺点以后，才有复兴的可能性。只怕承认了之后有些人自己的神经先行崩溃。人生文学与历史8
听众o：柏杨先生，我看您的文章很刻薄，可是今天听您的演讲，觉得您的人很可爱笑声。这是真话，现在有个要求，不知道文字狱是不是我们中ณ国文化的特色。在西洋历史上，我还没有找到像中国过去文字狱的cນa色，不知道您对这种文字狱，将来有没有多写文章，掘明王朝以后，中国文字狱对知识分子阶层的影响。柏杨：谢谢您的意见，我自己้在牢房里搜集了不少资料，准备写一部《中国冤狱史》，中ณ国冤狱包括文字狱之多，真是举世无双笑声。听众p：柏杨先生，我最赞成您写这部冤狱史，您是绿大学毕业的，我是外小学毕业的，我也像您一样。柏杨：你坐过几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