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这些不过是他所蕴蓄的一小部ຖ分，其余的可是和他的生命一起失掉了。
非有天马行空〔7〕似的大精神即无大艺术的产生。但中ณ国现在的精神又何其萎靡锢蔽呢？这译文虽然拙涩，幸而实质本好，倘读者能够坚忍地反复过两三回，当可以看见许多很有意义的处所罢：这是我所以冒昧开译的原因，——自然也是太过分的奢望。
至于意义，大约是可以无须乎详说的。因为无论何人，在风雪的呼号中ณ，花卉的议论中，虫鸟的歌舞中，谅必都能够更洪亮的听得自然母的言辞〔3〕，更锋利的看见土拨鼠和春子的运命〔4〕。世间本没有别的言说，能比诗人以语言文字画ฑ出自己้的心和梦，更为明白晓畅的了。
我于动植物的名字译得很杂乱，别有一篇小记附在卷尾，是希望读者去参看的。
一九二一年十二月十九日，鲁迅记于北京。
单行本于一九二二年七月由á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，列ต为《研究会丛书》之ใ一；至一九二七年九月，又由上海北新书局再版发行：列为ฦ《未名丛刊》之一。
“你说对于立宪的烦闷，比对于你自己生活的意义和趣味尤其多。我却不信。你的烦闷，并不在立宪问题，只在你自己的生活不能使你有趣罢了。我这样想。倘说不然，便是说诳。又告诉你，你的烦闷也不是因为生活的不满，只因为我的妹子理陀不爱你，这是真的。”
“我只知道一件事，我不愿生活于我有苦痛。所以应该满足了自然的欲求。”
癸卯新า秋，译者识于日本古江户〔22〕之ใ旅舍。
儒勒·凡尔纳（julesverne，1้828—1905๓）的小说富于幻想，幻想中ณ却含有科学的真实性，是全世界儿童所喜爱的读物。著有《格兰特船长的儿女》、《海底两ä万浬》、《神秘岛》、《八十天环游地球》等。
自然，人们中尽不乏面团团地活到八十九十，而且心地太平，并无苦恼的，但这是专为来受中国内务部ຖ的褒扬而生的人物，必须又作别论。
假使著者不为地震所害，则在塔外的几多道路中，总当选定其一，直前勇往的罢，可惜现在是无从揣测了。但从这本书，尤其是最紧要的前三篇〔11้〕看来，却确已现了战士身而出世，于本国的微温，中ณ道〔12๐〕，妥协，虚假，小气，自大，保守等世态，一一加以辛辣的攻击和无所假借的批评。就是从我们外国人的眼睛看，也往往觉得有“快刀断乱麻”似的爽利ำ，至于禁不住称快。
但一方面有人称快，一方面即有人汗颜；汗颜并非坏事，因为ฦ有许多人是并颜也不汗的。但是，辣手的文明批评家，总要多得怨敌。我曾经遇见过一个著者的学生，据说他生时并不为一般人士所喜，大概ฐ是因为他态度颇高傲，也如他的文辞。这我却无从判别ี是非，但也许著者并不高傲，而一般人士倒过于谦虚，因为比真价装得更低的谦虚和抬得更高的高傲，虽然同是虚假，而现在谦虚却算美德。然而，在著者身后，他的全集六卷已经出版了，可见在日本还有几个ฐ结集的同志和许多阅看的人们和容纳这样的批评的雅量；这和敢于这样地自己省察，攻击，鞭策的批评家，在中国是都不大容易存在的。
我译这书，也并非想揭邻人的缺失，来聊博国人的快意。
中国现在并无“取乱侮亡”〔13〕的雄心，我也不觉得负有刺探别ี国弱点的使命，所以正无须致力于此。但当我旁观他鞭责自己้时，仿佛痛楚到了我的身上了，后来却又霍然，宛如服了一帖凉药。生在陈腐的古国的人们，倘不是洪福齐天，将来要得内务部ຖ的褒ຐ扬的，大抵总觉到一种肿痛，有如生着未破的疮。未尝生过疮的，生而未尝割治的，大概都不会知道；否则，就明白一割的创痛，比未割的肿痛要快活得多。这就是所谓“痛快”罢？我就是想借此先将那肿痛提醒，而后将这“痛快”分给同病的人们。
著者呵责他本国没有独创的文明，没有卓绝的人物，这是的确的。他们的文化先取法于中国，后来便学了欧洲；人物不但没有孔，墨〔1้4〕，连做和尚的也谁都比不过玄奘〔1้5〕。兰学〔16〕盛行之后，又不见有齐名林那ว，奈端，达尔文〔17〕等辈的学者；但是，在植物学，地震学，医学上，他们是已经著了相当的功绩的，也许是著者因为正在针砭“自大病”之ใ故，都故意抹杀了。但总而言之，毕竟并无固有的文明和伟大的世界的人物；当两ä国的交情很坏的时候，我们的论者也常常于此加以嗤笑，聊快一时的人心。然而我以为惟其如此，正所以使日本能ม有今日，因为旧物很少，执著也就不深，时势一移，蜕变极易，在任何时候，都能适合于生存。不像幸存的古国，恃着固有而陈旧的文明，害得一切硬化，终于要走到灭亡的路。中国倘不彻底地改革，运命总还是日本长久，这是我所相信的；并以为为ฦ旧家子弟而衰落，灭亡，并不比为ฦ新发户而生存，发达者更光彩。
说到中国的改革，第一著自然是埽荡废物，以造成一个使新生命得能诞生的机运。五四运动，本也是这机运的开端罢，可惜来摧折它的很不少。那事后的批评，本国人大抵不冷不热地，或者胡乱ກ地说一通，外国人当初倒颇以为ฦ有意义，然而也有攻击的，据云是不顾及国民性和，所以无价值。
这和中国多数的胡说大致相同，因为他们自身都不是改革者。
岂不是改革么？历史是过去的陈迹，国民性可改造于将来，在改革者的眼里，已往和目前的东西是全等于无物的。在本书中，就有这样意思的话。
恰如日本往昔的派出“遣唐使”〔18〕一样，中国也有了许多分赴欧，美，日本的留学生。现在文章里每看见“莎士比亚”〔19〕四个字，大约便是远哉遥遥，从异域持来的罢。然而且吃大菜，勿谈政事，好在欧文，迭更司〔20〕，德富芦花〔21〕的著作，已有经林纾〔2๐2〕译出的了。做买卖军火的中人，充游历官的翻译，便自有摩托车垫输入臀下，这文化确乎是迩来新到的。
他们的遣唐使似乎稍不同，别择得颇有些和我们异趣。所以日本虽然采取了许多中ณ国文明，刑法上却不用凌迟，宫庭中仍无太监，妇女们也终于不缠足。
但是，他们究竟也太采取了，著者所指摘的微温，中道，妥协，虚假，小气，自大，保守等世态，简直可以疑心是说着中国。尤其是凡事都做得不上不下，没有底力；一切都要从灵向肉，度着幽魂生活这些话。凡那些，倘不是受了我们中国的传染，那便是游泳在东方文明里的人们都如此，真是如所谓“把好花来比美人，不仅仅中ณ国人有这样观念，西洋人，印度人也有同样的观念”了。但我们也无须ี讨论这些的渊源，著者既以为ฦ这是重病，诊断之后，开出一点药方来了，则ท在同病的中国，正可借以供少年少女们的参考或服用，也如金鸡纳霜〔23๑〕既能医日本人的疟疾，即也能医治中国人的一般。
我记得“拳乱”〔24๒〕时候（庚子）的外人，多说中ณ国坏，现在却常听到他们赞赏中ณ国的古文明。中国成为他们恣意享乐่的乐土的时候，似乎ๆ快要临头了；我深憎恶那ว些赞赏。但是，最幸福的事实在是莫过于做旅๓人，我先前寓居日本时，春天看看上野〔25๓〕的樱花，冬天曾往松岛〔26〕去看过松树和雪，何尝觉得有著者所数说似的那些可厌事。然而，即使觉到เ，大概也不至于有那么愤懑แ的。可惜回国以来，将这超然的心境完全失掉了。
本书所举ะ的西洋的人名，书名等，现在都附注原文，以便读者的参考。但这在我是一件困难的事情，因为ฦ著者的专门是英文学，所引用的自然以英美的人物和作品为最多，而我于英文是漠不相识。凡这些工作，都是韦素า园，韦丛芜，李霁野〔2๐7〕，许季黻四君帮助我做的；还有全书的校勘，都使我非常感谢他们的厚意。
文句仍然是直译，和我历来所取的方แ法一样；也竭力想保存原书的口吻，大抵连语句的前后次序也不甚颠倒。至于几处不用“的”字而用“底”字的缘故，则和译《苦闷的象征》相同，现在就将那《引言》里关于这字的说明，照ั钞在下面：——
“…凡形容词与名词相连成一名词者，其间用‘底’字，例如socialbeing为社会底存在物，psy
cນhiscນhetra－uma为精神底伤害等；又，形容词之ใ由á别种品词转来，语尾有－tive，－tic之类者，于下也用‘底’字，例如specນula－tive，romaທnticນ，就写为思索底，罗曼底。”
一千九百二十五年十二月三日之夜，鲁迅。
〔1้〕《出了象牙之塔》厨川ษ白村的文艺评论集，鲁迅译于一九二四年至一九二五年之交。在翻译期间，已将其中大部ຖ分陆续发表于当时的《京报副刊》、《民众文艺周刊》等。一九二五年十二月由北京未名社ุ出版单行本，为《未名丛刊》之一。
〔2๐〕本篇最初ม发表于一九二五年十二月十四日《语丝》周刊â第五十七期（发表时无最后二节）。后印入《出了象牙之塔》单行本卷末。
〔3〕指《苦闷的象征》第一部分《创น作论》的第三节《强制压抑之力》。
〔4〕早稻田文学社即早稻田文学出版社。《早稻田文学》创刊于一八九一年，由坪内逍遥主编，至一八九八年停刊。一九○六年复刊â，由á岛村抱月主编，至一九二七年又停刊。该刊曾发表不少创作、评论和翻译，是研究日本明治时期文学的重要资料。
〔5๓〕“象牙之塔”原是十九世纪法国文艺批评家圣佩韦（1้804—1้869）批评同时代消เ极浪漫主义แ诗人维尼（1797๕—1863）的用语，后来用以比喻脱离现实生活的文艺家的小天地。自序，指载于《出了象牙之塔》卷首的《题卷端》一文。
〔6〕《走向十字街头》厨川ษ白村的文艺论文集，收论文十九篇。有绿蕉、大杰的中译本，一九二八年八月上海启智书局出版。
〔7〕“tobeornottobຘe，thatisthequestion”英语：“生存还是毁灭，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。”（朱生豪译文）语见莎士比亚《哈姆雷特》第三幕第一场，原是剧中ณ主角哈姆雷特的台词。
〔8๖〕雪莱（p．b．shelley，1792๐—182๐2）英国诗人。他反对专制ๆ统治，曾因作《无神论的必然性》一文被大学开除。后参加爱尔兰民族解放运动，被迫离开英国。著有长诗《伊斯ั兰的起义》、诗剧《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ั》等。裴伦（g．g．byron，1้788—1้82๐4），通译拜伦，英国诗人。他也是反对专制统治的作家，两次被迫流亡国外，曾参加意大利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活动和希腊ຘ民族独立战争。著有长诗《恰尔德·哈罗德游记》、《唐璜》等。斯ั温班（aທ．c．swinbຘurne，183๑7—19๗09），通译斯温勃恩，英国诗人。他的早期创作表现了自由主义思想，后期诗作有歌颂โ殖民政策倾向。著有诗剧ຕ《阿塔兰塔》及诗集《诗歌及民谣》等。
〔9๗〕梅垒迪斯（g．meredith，1้82๐8—19๗09）通译梅瑞狄斯ั，英国作家。他在作品中ณ揭露贵族、资产阶级的罪恶，同情小资产阶级的激进主ว义。著有长篇《理查弗浮莱尔的苦难》、《利ำ己主义者》，长诗《现代的爱情》等。哈兑（t．haທrdy，18๖40—19๗28），通译哈代，英国作家。他的作品揭露资本主义文明的虚伪，向往宗法制ๆ的农村生活。著有长篇小说《还乡》、《德伯家的苔丝》及诗歌集等。
〔10〕摩理思（w．morris，1834๒—1896）通译莫理斯ั，英国作家、社会活动家。他在作品中号召人们与压迫者作斗争，并积极参加英国工人运动。若有长诗《地上乐่园》、小说《虚无乡消息》、《约翰·保尔的梦想》等。
〔11〕这里的“前三篇”指印入《出了象牙之塔》的首三篇：
《出了象牙之塔》、《观照ั享乐่的生活》及《从灵向肉和从肉向灵》。
〔12〕中道日语：中ณ和之道的意思。中ณ和，语出《中庸》：“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，发而皆中节谓之ใ和。”
〔13〕“取乱侮亡”语见《书经·仲虺之诰》：“兼弱攻昧，取乱侮亡。”据注释称：“弱则兼之，誾则ท攻之，乱ກ则取之，有亡形则侮之。”
〔14〕孔、墨即孔丘和墨翟。孔丘（前55๓1—前479），儒家学派创始人；墨翟（约前468—前376），墨家学派创น始人。
〔15〕玄奘（60่2—664๒）唐代僧人，佛教学者。唐太宗时他赴印度取经，翻译了大量佛教经籍。
〔16〕兰学日本人称早ຉ期从荷兰输入的西欧文化科学为兰学。
〔17〕林那（c．linne，1707๕—1้778）或译林奈，瑞典生物学家，动植物分类的创造者。著有《自然界系统》、《植物种志》等。奈端（i．new－ton，164๒2—17๕27๕），通译牛顿，英国数学家、物理学家。
他发现了力学基本定律、万有引力定律，创立了微积分学和光的分析。
著有《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》、《光学》等。达尔文（c．r．darwin，1809—1้882），英国生物学家，进化论的奠基者。他在一八五九年出版的《物种起源》一书中，提出以自然选择为基础的进化论学说，摧毁了各种唯心主ว义แ的神造论、目的论和物种不变论，给宗教神学以沉重打击。
〔18〕“遣唐使”唐时日本派往中ณ国的使节。自公元六三○年至八九四年间，曾向中国派出遣唐使十三次，使者中有医师、阴阳师、画师、音乐่师、和尚、学生等，每次人数往往多达数百人。
〔19〕莎士比亚（w．shaທkespeare，15๓64—1้616）欧洲文艺复兴时期英国戏剧家、诗人。著有剧本《仲夏夜之ใ梦》、《罗密欧与朱丽ษ叶》、《哈姆雷特》等三十七种。
〔2๐0่〕欧文（w．irving，1783—18๖5๓9）美国作家。作品主要描写美国的社会矛盾，揭露殖民主义แ者的残忍。著有《见闻杂记》、《华盛顿传》等。迪更司（c．dics，1812—1870่），通译狄更斯，英国作家。他的作品揭露资产阶级的种种罪恶，描写下层人民的痛苦生活。著有长篇小说《大卫·科波菲尔》、《艰难时世》、《双城记》等。
〔2๐1〕德富芦花（1868๖—192๐7）日本作家。他站在宗法制农民立场，批评资本主义社会。著有长篇小说《不如归》、《黑操》等。
〔22๐〕林纾（1852—19๗24）字琴南，福建闽侯（今福州）人，翻译家。他曾据别人口述，以文言翻译欧美文学作品一百多种，在当时影响很大，后集为《林译小说》出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