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了,这阴间的罪挨过,又该付阳世的难,一颗血痣,凝在了心头。难怪她会失神,毕竟敢用剪ຘ子搏那夺命之鬼,却万不敢在受尽屈辱之ใ时多吭一声。相与鬼,她该是更怕人……
正要抬手敲那帘子,忽又顿住,这是否太过逾礼?虽则两ä人常伴身边,却总在戌正之后便各自回“房”,此刻已是夜深,不妥,还是不妥……要不,要不想个妥贴点的由头?什么呢?
青蔓握上她的手,“我刚听小丫头们说,你如今饭吃不下只是灌药,这如何使得?岂不知空肠胃伏不住药,反倒伤身子。”
“姐姐……”看她说得淡,青蔓更是心疼,“如今旁人讲究不讲究,你自己得讲究才是!昨儿我来等了半晌也不见,才知道你已经到前头去了。身子还没好利落,这是怎么说?”
“二叔……”
一手出,颓然相应……
拦腰将她抱起,好轻,轻得他心都发颤,怎么觉得已是没了人,他禁不住将她越贴紧到胸ถ膛,才算感觉到那白孝的衣裙内薄薄的柔骨……
给她盖好被子,承泽直起身,窗外无月,黑暗依旧ງ浓得伸手不见五指,于是摸索到桌边点燃了烛灯。火苗在寒冷中ณ颤了又颤,终是稳住,桔红的光在室中慢慢晕开。
“没让着,是你长进了。”
承泽握着茶盅,没搭话。其实,他岂止是走神了,自那ว天合宜园闭了关,他的心像是沉了底儿再翻不上来,连夜里睡着都能ม想起那ว冰凉的手指,便是做什么都再不得安心,总觉得那天像是把她推落了什么地方去,这一坠,就无底,再拖不回来……
……
来到延寿斋老太太还在歇晌,玲珑悄悄摆手示ิ意他在外间等着,岂料他还没坐下,就听里屋传来老太太乏力的声音,“可是承泽来了?”
小承桓虽不记得眼前这个男人,却也懂事地跟着二哥叫,“慕大哥。”
“哥,你来了。”静香轻声搭话,手中死死地攥着衣襟。
承泽眉一蹙,想了想又问,“那可听清荷叶儿哭的是谁?”
“哦,”承泽倒并不意外,只是却想不出当时的情境……“老太太到了之后,房中可曾再叫旁人?”
执事人小心地看了一眼老太太的眼色,略顿了顿,又接着道,“广灵寺的禅僧和修真观的道士都已经侯在外头,另有寂善大师与五十高僧高道也到了,只等老太太示ิ下。”
“是。只是……”执事人一边应着一边面露难色。
“二哥?”
“桓儿,你想不想让二哥常回来?”
“自然是想!可娘亲说二哥读书练功夫正是要紧的时候,哪能总惦着回家呢。”
“啧!”承泽点点承桓的额头,“别老跟你娘亲念叨!若是想让二哥回来,得跟老太太念叨,知道么?”
“嗯?嗯!”承桓赶紧点头,“那我明儿就去!”
“你这傻小子!”承泽敲他一记,“待我走了的啊!”又揽了他的肩,悄声道,“下个月你生辰,跟老太太说想二哥了,听见没?”
“嗯嗯!”
“提前几日就说,别到了跟前儿来不及。”
“嗯!”
承泽这才笑笑,合计着等桓儿过了生辰,就是娘亲的忌,那个ฐ时候便是府里不着人来叫,他自己回来也不妨,再往后么……
兄弟二人又读了会儿书,便是午饭时候。承泽领着承桓净了手,一起坐在桌前。饭菜已经摆好:一碗炸鹌鹑、一碟腌鹅脯、一盘青笋、一盅野鸡汤,再就是外头买来的丸子和小笼包。青蔓呈了饭给承泽,又给承桓递过去,却不想承桓竟是推了,“我不吃饭了,吃小笼包!”
“三爷,那ว是点心,”青蔓依旧推过去劝道,“你先吃些饭,有你最爱吃的炸鹌鹑呢。”
“常吃鹌鹑呢,我就吃小笼包!”
青蔓还想再劝,承泽拦了,“由着他吧。”
青蔓小声道,“吃倒不妨,可那是外头小铺子来的,若是姨ถ奶奶知道了,别以为是咱们……”
“哪那么多讲究?”承泽笑笑,“我吃着就挺好。”说着夹了一个放到承桓的碟子里,“尝尝,二哥这儿尽是好吃的,那ว儿还有丸ฤ子。”
承桓高兴地夹起来咬了一口,承泽问,“如何?”
承桓皱了皱眉,小脸上刚才的兴奋已荡然无存,可看着承泽也不敢太
抱怨,只嘟็囔着说,“这是什么啊,还不如府里的包子呢!”
“你懂什么!”承泽不以为然,夹了一个到自己碗里,“府里是京味儿包子,这是江南的小笼汤包,两样意思。看这皮儿多薄,馅里汤汁儿也多,比咱那包子味虽淡些,可吃着汤汤水水的别是风味儿。”
“我知道这是小笼汤包!”承桓很是不服,“可这馅儿、这汤儿、还有这皮儿都差远了!嫂嫂的才是好的呢!”
承泽立时一怔,“你说什么เ?嫂嫂的?”
“是啊,昨儿我跟我娘亲在馨竹园吃晚饭,嫂嫂亲自下厨做的,皮儿薄,汁儿多,馅味儿也足,可好吃了!”
“你们为ฦ何在馨竹园吃饭?”
“昨儿下晌我娘亲去找嫂嫂说话,后来嫂嫂留了晚饭,说是做小笼包,就把我也叫过去了。看我们吃的好,嫂嫂也喜欢,又着人给老太太送了些去呢。”
“是么?”青蔓听着笑了,“大奶奶那双手还会做饭啊?想着只该是抚琴作画ฑ,怎的想得到เ竟是还会包小包子,必是包得很好看吧?”
“呵呵,”承桓也笑了,“包得可小了,比这个ฐ小呢!样儿也精致!”
怎的想不到?承泽心里哼了一声,看那团雪球的时候左ุ捏右揉的,就该想到!随后不再搭话,只埋头吃饭,那ว碟包子再不碰一下。心里郁๗得竟是有些恼!这府里统共就这么几处,既ຂ是姨娘和桓儿都一道吃了,又知道给老太太送去,怎的就不知也给芳洲苑送些来?真是没眼色,还是就是眼里不见他?自打出了关,旁人都成了亲的,老太太亲,姨娘也亲,就连这一直当她是鬼的桓儿也被拢得不忌了,“嫂嫂嫂嫂”叫得一个亲,偏是轮到他,一别千里!虽说叔嫂有忌,家下人口又杂,自是不能ม再一道下棋、吃饭,可偶或在老太太跟前儿碰见了,低头道福,一声“二叔”叫出口,竟是多看一眼都不肯!出关前还说多谢,如今,这个谢字哪还识得?!
包子不能吃了,承桓便也接了饭,青蔓伺候着夹菜斟汤,倒也吃了不少,只是看承泽脸色有些沉,不敢再多说笑。
吃过午饭,承桓就在承泽床上歇晌,承泽也在一旁榻上靠了,依旧捧了那本书。心里虽是还有些闷,却是能专心了,可看几页ษ,总还是不自觉会去翻翻掖在后面的佛经,心一时恼,干脆ะ拿出来,折了,塞到เ枕下……
傍晚时分,延寿斋传话过来要承泽过去,说是贺老将军来信了。承泽不敢耽搁,匆匆赶过去,给老太太行过礼,坐在了身旁。
“贺峰进京了。”
“什么?”承泽一惊,“贺老将军进京了?为ฦ何?”
“说是皇上召见老臣。”老太太淡淡道。
承泽不由蹙了眉,当今皇上宠奸臣信谗言、昏庸无道,曾经跟随先皇的老臣一次次进谏不成之后,纷纷落马。当时承泽的爹爹易伯瀚官拜兵部侍郎,本是个谨言慎行之人,却也因为ฦ一句莫须有的话便被牵连其中ณ。虽则最后看在先祖战死沙场、护驾有功的份儿上易家并未遭受灭顶之灾,可爹爹却受尽羞辱,一病不起,不多久便含恨离世。事后,那昏君似也觉有愧,给了个爵位要大哥承袭,却被老太太婉言拒绝,后带领一家老小千里离京,发狠道从此易家男儿再不入朝!
“可是边疆又有战事?”
老太太摇摇头,“这几年民生虽不济,可边疆倒还安稳,也闻胡人那边有内乱,可汗之ใ位有争,起了杀戮,遂我想一时半会儿他们腾不出空儿来。况且,贺峰也实在是老了,出谋可以,上阵,力难从心了。”
承泽点点头,老太太这些年虽说远离了朝堂,可心却依然牵挂边疆ຆ,与贺老将军常有书信往来,且人虽上了年纪,可依然神思敏捷,对时局也看得十分透彻,断不是他这般年纪的少年儿郎可及分毫,遂求问道,“那老太太您看……”
老人家长吁了口气,微笑着摆摆手,“不看了,看也无用,待他回来便可知了。横竖,也与咱们无关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叫你来就是想说,既是贺峰不在府里,你也就不必往他那儿去了。就在府里练功读书,有什么实在为ฦ难的,再去找你师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