根据那些博士生师弟师妹的介绍，按照正常情况，若是召集一个像模像样的理论作品研讨会，起码得提前一个月时间开始筹备，先得把作品发到有关专家、学者的手里，按照ั各位专家、学者的学术涉猎范围，给出大致的评论主题与角度，而后还得对他们的准备情况有一个基本规范，防止一旦到了会议发言时，有观点相互冲突者擦枪走火或当场叫板，局面不好收拾。另外，对于会议地点的选择、会场的布置、座位的编排，以及发言顺序的先后，等等，都应当有一套严å格而完备的程式。
按照博士生们的安排，先要邀请的不是专家、学者，而是新า闻媒体的那些知名记者。在这方แ面，他们有一班相当热络的记者、编辑朋友，一个个电å话打过去，完全不提作品题目、内容、研讨主ว题之ใ类，甚至在提及作者时也只说：是个有实权的常务副市长，马上晋升市长哩。在他们嘴里，连冯开岭三个字都无需提，最重要的主题词则ท是每只红包一千块，或者你们那ว里总共五千云云。不过丑话也是说在前头，对报纸记者的要求是稿子必须保证在醒目位置刊â登，不能ม少于一千字；电视记者晚上本省新า闻联播，时长不低于三十秒；电台新闻加专访，新闻全天滚动，专访连续三天复播。看着一帮师弟师妹的娴ຒ熟操作，黄一平感觉自己就像来自另一个ฐ世纪，他只能在心底感叹，真正创น造和改变这个世界的，不是人，而是时间。
等到黄一平跟了冯市长，秘书队伍已๐然比过去更庞大，办公室下边分出若干小部门，以前叫科，现在称处，两办合在一起聚会显得过于拥挤。另外，市委、市府主要领导矛盾公开，弄得下边的秘书也非常难办，上头两大要员整天踢脚绊腿抽梯子，下边秘书嘻嘻哈哈吃吃喝喝，好象反差太过强烈。于是，聚会不再是市委、市府两ä办合在一起搞，而是分开进行、分中ณ有合。两ä边总体上是每个月聚一次，市委那边逢双月，市府这边逢单月。洪书记、丁市长的秘书，得益于其特殊身份，基本上两ä边都参加。冯市长还不是常委时，黄一平只参加市府那ว边的单月聚，后来冯市长进常委变常务了，黄一平就和市长丁松的秘书小吉一样，两边都参加。至于聚会地点，曾经一度流行放在大型酒店、豪华休闲中心，集吃、喝、歌、舞、洗、按于一体，名义上是各个秘书请客，实质由关系单位买单或者干脆ะ签上领导名字。自从市委洪书记的那个ฐ秘书嫖娼事发，秘书长有指示，秘书们也自律，就不再在公共场所聚会，而是放在机关里某个单位食堂，或下边企业的招待所进行。
黄一平原本对这种聚会兴趣不浓，感觉有些庸俗与无聊，另外也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与是非。可是，几年参与下来，竟慢慢体会到其中乐่趣、奥妙无穷，因而也就渐渐习惯且乐在其中ณ。他发现，秘书们热衷于这种小型聚会，固然有某种从众心里在，是谓你请我请大家都请，不能因为ฦ自己的例外坏了规矩，显得与众不同、格格不入。可是，透过这种表象往深一层次探究，却也折射、透露出秘书这行，其实也是孤单、寂寞且值得同情的一个弱势群体。身为ฦ秘书，不用管你跟的是多高级别ี领导，外人看起来整天被人前呼后拥，灯红酒绿、山珍海味应酬不断ษ，可那热闹、繁华景象却距你相当遥远，甚至根本就与你无关。别看秘书在人前风光无限，其实却永远处于被动、从属地位，时刻须提醒自己，走路脚๐步要轻、步幅要小、姿ู态要低且不能冒在前边，说话不能抢嘴多舌、高声朗调、喧宾夺主。领导在那ว边主桌主ว座上细斟慢饮，你则只能在楼下某个ฐ角落里赶紧随便吃点，根本没人理你不说，还得早早在某个ฐ领导容易望见处等候，随时听从召唤、支使。等到酒足饭饱了，领导在牌桌、桑拿间、歌舞厅娱乐่放松，或者早早ຉ进到温柔之乡酣然入睡了，秘书还得熬夜整理当天文书，或是准备第二天的领ๆ导讲话。如果遇到的领ๆ导脾气、修养好，对手下宽容、温和，那倒也算运气不错，倘是遇到เ一位不好侍候的官员，或是再加上母夜叉一般的首长夫人、刁蛮无理的少爷小姐之ใ类，那ว秘书就算倒大霉了。在阳城市委、市府机关史上，就曾发生过书记夫人掌掴秘书、副市长孙女让秘书四肢着地当马骑的故事。因此，从这个ฐ意义上说，秘书又是一个充满无限辛酸的职业，不是其中人焉知其中ณ味啊也因为此，大家既ຂ然都是秘书，就希望隔段时间能ม在一起聚聚，放开手脚๐吃喝也好，嬉笑打闹也罢，不过借故倾诉、发泄、放松一番๘。这当中ณ，虽然也有大秘书、小秘书之说，是谓有些秘书跟的官大了，难免就趾高气扬一些，可一帮秘书厮混一处，终究不像在领导跟前，等级不是那ว么森严å，也无需低声下气说话、耷拉眼皮看人，说到เ底，彼此有种惺惺相惜、同病相怜、同声相求的亲近与热贴，也算是一种安慰吧。
冯开岭听了，这才表情多云转晴，点头道：唔，还是你这个解释有道理，看来家里有个在医院工ื作的汪若虹，就是不一样嘛。
说到冯开岭这类官员的迷信，却是时下官场上的一道独特景观。别看他们年龄不大，学历不低，政治上进步欲望也很强烈，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迷信。其中有些领ๆ导，年轻时或许还是纯粹的唯物论者，自信一切全凭脚๐踏实地埋头苦干，可是，随着职务的步步高升，反而开始亲近神、鬼、怪一类。这种迷信，有的虽然假以易经、八卦之类所谓国学的外衣，其实所信之ใ物与巫婆神汉玩的那一套毫无二样，有的甚至更封建、愚昧一些。阳城市委、政府班子里，现任的几个领导，不少人都有此一好。市委这边，洪书记的办公室本来安排在九楼最东边，是个ฐ排号901的大套间，不仅面积比别ี的大很多，而且还有一扇东向落地窗和东南向转角阳台，放眼望去，绿地逶迤，翠林如染，一直蜿蜒到远方的阳江边。等到大楼ä落成，最后确定办公室时，洪书记偏偏选了面积与视界ศ都相对狭小的902，那个ฐ原本为ฦ他量身打造的超豪华901，他不进别ี人也不好进，只好做了所谓的接待室。其中原因，是因为大楼在建时，曾经发生两起伤亡事故，机关事务局长便从省城悄悄请来一位知名风水大师察看，这一看就找出了若干不宜或忌讳的元素า，其中就包括90่1朝东开的那ว扇窗户和东南角那个阳台。
阳城政坛，平常感觉风平浪ฐ静、一团和气，可一旦到了这种非此即彼、甚至是你死我活的非常时刻，仔细加以定量与定性分析，忽然就变得模糊起来。虽说平时大家心里都有些数，可真到需要落笔论定时还是有些犹疑。无论枉放与错杀，可都是硬碰硬的票数呀。
民主推荐的奥秘之处，在于推荐的多元性，而非一元性。作为洪书记与丁市长，固然会说你冯开岭的好话，把你当作候选人推荐给省里，可是同时他们也可以推荐别人，将其他人一起作为候选人推上去。而且，在排名的主次顺ิ序、说话的轻重分量上，会有很大的弹性与玄机。不错，平时你冯开岭是比较聪明、圆滑，在处理洪、丁矛盾时平衡术掌握得恰到好处，通常情况下会两不得罪甚至两头讨好。但是你也别ี忘记，这推荐市长可不是平常时候，也不是一般的小事，在这种决定前途命运的生死攸关时刻，平衡往往意味着在走钢丝，圆滑可能ม等同于滑头、不贴心、不知己，这个ฐ时候的首鼠两ä端也许就会两边都得罪、两头都落空。也正因为如此，很多精于官场权术的大家，就像在股市或赌场上一样，天生具备赌徒的胆略与眼光，往往看准目标奋力一搏，敢于在一人身上下足赌注，最终赢得巨大利好。最近，阳城市级机关就频๗频传出信息，说是洪书记、丁市长正在分别ี撺掇张大龙、秦众参与市长竞选。消息是否准确尚不得而知，分析判断ษ下来却也并非没有可能ม。
黄一平在一旁看着，不禁也为ฦ自己此行狠捏了把汗。
黄一平刚入n大读书时，方แ教授还只是哲学系一名年轻讲师。师生不在一系，自然交道不多，相互也无缘认识。到大一第一学期结束，学校组织新年文体比赛，黄一平与方教授双双杀入象棋决赛，这才开始相熟ງ。
在如今宴席泛滥的年代，按照ั一般请客的规矩，哪怕就是邀请机关里的一般办事员吃饭，也应当履行提前预ไ约程序，确定客人有时间了，才把饭店定下来，然后再一一通知到เ客人，某日几时几分在某某饭店某某厅恭候大驾。可是郑小光倒好，他来阳城请客，从来就不遵守这种规矩，十之八九是忽然想起要在阳城请一次客，而且请的还都是副局长一类的实权人物。请客之ใ前也不先打招呼，等到เ汽车上了省城至阳城的高速路，才给黄一平打电话，通知说要约几个ฐ人聚聚，还特别交待一句：某某非来不可，告诉某某不要迟到。黄一平放了电å话一看时间，往往离吃饭时间也就三两个小时了。于是，赶紧丢开手头的所有事项ำ，约请客人，联系饭店，紧赶慢赶才不误事。郑小光的客人，主ว要是建、交、规、土、房等几个局的头头，都与他的公司业务有关。请客的标准因客人身份和请客动机，分成两种档次：一般的标准，通常放在华侨宾馆，每客二百元左右，喝茅台五浪液ຂ一类的国酒；好一些的哩，就放在阳城大酒店鲍翅厅，五百元甚至一千、二千元一客，喝的是欧洲或美国洋酒。如此急就章式的请客风格，会不会出现客人没空或找借口不来的现象呢放心吧，基本上不太可能，至少黄一平帮郑小光请了那ว么多次客，还很少出现过。原因很简单：郑小光要请的也就那么几个ฐ人，而那ว些人又都是冯市长分管部门的负责人，这些人都知道郑小光和冯市长的关系，岂肯不来再加上，每次都由á黄一平出面邀请，而在那些被请的官员眼里，秘书往往就是市长的传声筒，冯市长请你吃饭，敢不快来在阳城，不要说你还在冯市长直接分管、领ๆ导之ใ下，就算不是，也没人会傻到拒绝这样一位当红权势人物的宴请。要知道，这个城市里，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在绞尽脑汁创造机会，希望有机会与冯市长碰上一杯哩。
依照郑小光的意思，地点放在阳城大酒店鲍翅厅，每人二千元标准，点名要喝一种新上市的xo，说是马、何二位局长喜欢那种口味。
黄一平一楞，瞬间语塞。是啊，好象是很久ื很久以前的事了。这几年，市府秘书里除了丁市长秘书小吉，就数他这个常务副市长的秘书最忙碌最辛苦了，三天两头随市长出差不谈，即使在阳城市区活动，也几乎每天都在外边应酬、写材料，经常一忙就是大半夜。等到深夜摸黑回到เ家，女儿和妻子早已进入梦乡，夫妻俩连在一起说话的时间也没有，原本很有规律的性生活也被肢解得破碎不堪。
已经很久ื没有这么เ酣畅ม淋漓地做过爱了。他们夫妻都是性欲比较旺盛的人，何况正值如狼似虎的年龄，做起来岂能ม不惊天动地拼尽吃奶的力气。不一会儿，两人都心满意足地瘫软下来。
黄一平当即被问住了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。他没有想到，自己้刚才的一通宏论，竟然被冯市长巧妙利用，成为送礼ึ陋习的一件华丽ษ外衣。他内心里不能赞同这种说法，却又无法辩驳之，感觉是被偷换了概念。事实上，当今官场的这种送礼之ใ风，已经远离古代那种情义แ、礼仪与规矩，更与文化扯不上边儿。按理说，上下级之间逢年过节、红白喜事，有些礼节性钱物往来，当是情理中事。古人送礼讲究事出有名，名正方能ม言顺ิ，受之ใ也才泰然。比如，春节、中秋节送礼是表喜气，婚婚丧嫁娶送礼以示客气，现在则不然，什么เ端午、重阳、清明乃至情人节、圣诞节等等，只要找到เ借口就想着法子送。有权势之人，一年甚至可以庆贺几次不同日月、时辰的生日。相互有直接管辖隶属关系者要送，没有这种关系却有利ำ用价值者，也要送。以前送点土特产品都要遮遮掩掩，现在送黄金、美钞ๆ、人民币都是直来直去。早先几年，举国城乡流行一句跑部跑省的口号，后来又直接演变成跑部钱进，是谓县、市一级基层官员，跨过市、省这类上一层级，直接到京城里找国家部委，通过同乡、同学、朋友之类关系，批项ำ目、要资金、拉关系、觅好处。很多地方因此而尝到甜头，便拨出专门费用、人员、经费，全力以赴放在这种跑和要上，从而滋生出更大范围、更为ฦ严å重的送礼ึ之风。中国文字中，看望、拜访之ใ类词句本也文雅，可在官场里一番๘浸染，渐渐就违了本意、变了味道，成为送礼ึ行贿的隐语。而且，如今官场之礼，远不像古代那ว样有规有矩。这种没有规矩的滥送，往往比那ว些规矩来得更加可怕，也是对历史文化的一种亵渎。
可是，任何事物都处于不断发展变化中。黄一平的送礼观亦然。自从到市政府工ื作，特别ี是做了冯市长的秘书，耳闻目睹乃至亲身参与了种种送礼过程，黄一平渐渐明白，送礼不仅是中国漫长历史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，更是当今中国官场的一个有机组织，已๐经渗透到包括官场在内的中ณ国社会的每一根血管，每一个ฐ细胞，其力量之ใ大堪比阿基米德期待日久、孜孜以求的撬动地球的那个ฐ支点。何况，黄一平因了市长秘书这个特殊位置，也开始频๗繁接受别ี人所送之ใ礼，且渐觉习以为常、不足为奇了。如今，每逢大年小节前夕，黄一平就会特别ี期待，特别ี亢奋那种给别ี人送礼
兰陵缭乱
、自己้也收点小礼ึ的感觉，别ี提有多舒坦、有多刺激了。
由á此而论，像黄一平这样的市长秘书，几年操练下来，如今又岂能不谙熟送礼这一官场必修课程
送礼ึ是一门学问，也可以说是一门艺术。冯开岭斯ั言，丝毫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。
幸好黄一平悟性不低。跟随冯市长这几年，耳濡目染，潜心研习，黄一平送礼ึ之技艺已经大为长进，深得其中精要，也深受冯市长信任及受礼诸君嘉许。
记得第一年跟随冯市长出去送礼，黄平还只是一个单纯的随从、跟班，只能做点拿拿接接之类的体力活儿，一般进了屋东西丢â下就退到เ室外等候，或者即使随领ๆ导进门坐下，也只是一言不发。但是，冯市长常常会特别ี交待：记住这些人家的门牌号码、原任职务、家庭成员，下次再来你可能ม就是我的全权代表。
黄一平听了，马上就得提起精神，特别ี当心，生怕下次单独上门会出错。也因此，黄一平对冯市长送礼的那ว些门道，就特别留意，暗中ณ观察、揣摩其中的诀窍。
通过跟随冯市长送礼，黄一平发现，送礼之道貌似粗俗，其实还真是充满玄机，细细推敲起来简直就是一门莫测高深的学问。
冯开岭送礼，因为ฦ对象身份的不同，划分了不同的档次、类别，思虑相当精细。他在省里工ื作过，又直接受制ๆ于省这一级，因此送礼ึ的重点自然就在省城。在省里工作那ว会儿，多数省领导他都熟悉，领ๆ导们也大都认识他。现在，离开六七年了，还是有不少领ๆ导与他相熟ງ，其维系纽带主要便是每年拜访那ว么เ一两次。平常，给这类省级领导送礼ึ，十之ใ八九遇不到เ本人，只能随同礼物丢â张名片给家属，领导未必就能看到或记得。但是，无论如何跑还是要跑的，有鱼无鱼撒一网总不是坏事，万一什么เ时候领导想起，说不定就起了作用。冯开岭身为常务副市长，又主管城建、交通、国土、规划、房管一块，除了主ว管的副省长，几个对应部门的厅长，必然也要一一拜到。那ว些厅长，不光从业务主ว管角度需要得到其支持，更主要是这些人大多背景很硬，日后极有可能进了省里班子，现在烧香等同于储蓄、投资。除了这些名正言顺的现管，像杨副秘书长、年处长等一众当年同事、同学，如今或居高位拥重权，或正是蛰伏、积蓄期的潜力股，无论于公于私，都很有投入的必要，也是他例行进贡的重点。此外，还有上边提到เ的毛处长、印厅长等一批老干部。当年冯开岭随老书记进省城，老书记以省委常委、秘书长身份分管老干部工作，冯开岭因之也认识了不少老人，与阳城籍的一帮老人更是非常熟悉。老书记逝世之ใ后，及至回到เ阳城工作，他依然牢牢把握着这一难得的人脉ำ资源，尽力与老同志们保持密切往来，主ว要维系方式便是定期登门看望，送点老人需要或喜欢的礼物。
在阳城本地，按说冯开岭贵为ฦ常务副市长，就不需要给别人送礼了吧其实不然。洪书记、丁市长那ว儿，未必遇年逢节必送，但每年表示那么เ一两ä次绝对非常必要，东西多少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个态度。就像在部ຖ队里，中校见到上校立个正、敬个ฐ礼ึ，表明你懂得规矩、知道轻重。至于四套班子里其他成员或者部委办局里那些下属，平时人家给你送，你也给点东西回敬一下，那是一种礼尚往来的客气，严格讲来不算什么เ礼与不礼ึ。
给什么เ样的人送什么礼物，表面看不是什么要紧ู事，可在冯开岭看来，则不是这样。送礼也得看菜吃饭、对症下药，否则ท就有可能ม花了钱、出了力而不讨好。
像冯开岭这种位置的官员，送礼所费自然无需自掏腰包。一般礼品，诸如烟酒、衣物、土特产、购物卡之类，主要出自交通、城建、规划ฐ、国土、房管等几个分管的部门。不必等到过年过节，就是平常日子，无需市长张嘴，这些部门领导自会定期送货上门，美其名曰公务之ใ用。对于冯市长主动索ิ要的物品，那ว更是有求必应、求一给十。有些价格昂贵、不易采购或是有特殊用途的物品，不便让一般人知道，冯开岭则会个别交待给邝ม明达。对于省里的常委、副省长一级领导，普通烟酒之类物件肯定拿不出手，人民币、购物卡这样的真金白银人家又未必肯收，那就只能ม在稀、少、奇、新上做文章。比如，贵为副省长，茅台、五粮液也许不是什么เ稀罕之物，可是，人民大会堂、钓鱼台国宾馆里招待外国首脑的那种特供五粮液，或是放置五十载以上的陈年茅台，却未必想喝就能ม喝到เ。冯开岭有个ฐ同学在北京某部，恰恰就能ม搞到เ这种宝贝。还有那ว些过去专供最高领ๆ导享用的特制熊猫烟，以及具有百年以上树龄的龙井、碧螺春，等等。这些东西，不在品相优劣、价格贵贱，而是以稀有为贵，送到任何一位领导那里，也会别ี具特色、印象深刻。至于一般的官员那里，无非名烟名酒多送一些，或者挑些阳城当地价值不菲的特色产品，既是例行公事，却又不失实惠与体面。
冯开岭送礼ึ的重点，当然是在省城。在位的领导，必由其亲自出马，黄一平、邝ม明达等心腹跟随左ุ右，专挑月黑风高之夜，行踪极其诡秘。冯开岭比阳城其他领导的便捷之ใ处，是他曾经在省里工ื作过，到省城探望领导算是轻车熟路，万一遇见熟ງ人也可以访旧ງ名义แ搪塞过去。与看望现职领导轻车简从不同，拜访那些老干部及其遗孀时，冯市长则会选择光天化日之ใ下，大包小包里装ณ着些螃蟹、芦笋之ใ类的阳城特产，甚至还有山芋、芋头、花生这样的土货，热热闹闹地在那ว些冷落日久的门院前进出，迎送之间刻意弄出很大的欢声笑语。刚开始，黄一平不明究里，后来就慢慢看出端倪这些人家与在位领导不同，东西不在多少，要的是个ฐ热闹气氛。冯市长如此一番闹腾，左ุ右邻居知道有人来送过礼，倒比送了什么เ价值更高，也更重要。
冯开岭在阳城还有一批需要重点关照的人群，每年送礼都不可忽略，而且非得由他自己้亲自出面这就是他工作过的阳城师专那些老领ๆ导、老教师。每年春节之前，都会带领黄一平和司机老关，早早备下些大肉大鱼色拉油之类，也是大张旗鼓来到师范宿舍区，一幢楼一幢楼走过去，一家一家敲开门，凡是当年他在校工作时在位在职、如今离休退休在家的老人，无论校长、书记还是普通老师，人人有份。这样做的效果，是大家都知道冯开岭念旧谊、有情意、没架子，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。在位官员，最难得到这样评价，也最想得到เ这样评价。冯开岭此举，为他在阳城官场挣分不少。上次省委组织部搞民主推荐，阳城师专里的几个ฐ老教师，就是因此而帮了冯开岭的大忙。
此外，送礼时机的把握也非常有讲究。平常逢年过节普遍跑跑，杨柳水大家洒洒，那属于平时勤烧香性质。现在，随着换届进入倒计时，阳城市长人选之争渐入白热化状态，眼见张大龙、秦众有结成同盟的可能ม，冯开岭此时借重阳节之名，有选择地送礼攻关，意在随机应变、神兵奇袭。不过，时下人事问题已๐经提到省委议事日程，成为一个ฐ十分敏感的话题，省委省府现职领ๆ导们那儿绝对已๐成禁地，公开跑动难免伸手要官之嫌，正是当下之大忌。日前，从中ณ纪委到เ省纪委，包括组织、监察部门，都已下发文件通知，三令五申ã反复警告，如果有人一旦顶风作案，必将格杀勿论。以前，每次大规模党、政换届，哪怕只是村、居一级最基层组织，也都有一批倒霉鬼难免撞上松口，被送上断头台。因此，从现在往后这三四个月，但凡有点政治头脑的候任官员，都会尽量避免出现在上级领ๆ导机关，更加避免出现在现任领ๆ导们的官邸่。因此，冯开岭这才特派黄一平急赴省城，重点放在一批老干部身上。
毛处长、印厅长之ใ类虽是离退休了的官员，但他们都居住在省里机关宿舍，冯市长自然也不便在那里跑进跑出。更何况，即使他亲自出马了，有些话也不好出口。
黄一平深为冯市长充满智慧的决定而折服虽是送礼小节，也足见其大谋大略๓。
凭心而论，跟随冯市长几年，黄一平不但对他的领导艺术心悦诚服，而且对其送礼艺术也是佩服之ใ至。由是，他也进一步明白了一个道理：当今社会，送礼ึ即政治，无礼不为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