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已暗,傅药师让莫残赶紧拾些柴枝来,掏出火镰拢起了一堆篝火。火光下,看见侍卫们身上的肉已被啃噬光,只剩下些零七八碎的骨头架子。
莫残沉默不语,他想起了遥远的滇西,爹和娘还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大理,自己若死在这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且尸骨无存,实在是心有不甘啊。
东方破晓,“嗨,嗨哟哟,嗬嗨嗨……”一阵高亢浑厚的号子声由á远及近,莫残猛然惊醒。溪流中,七八个浑身xx的汉子肩挎纤绳,正拖拽着一条“豌豆角”形的木船艰难的跋涉แ着。
莫残揉了揉眼睛,望着这些一丝不挂的汉子们,惊奇问道:“大叔,你们怎么都不穿衣服?”
夏巴๒山闻言面色骤变:“你是苗堂主……”
“莫残,关门。”夏巴山吩咐道。
“咝咝咝……”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怪异的嘶鸣声,定睛望去,发现褐色的植株下盘着一条手腕粗细、浑身布满灰黄色菱形斑á块的毒蛇。三角形的脑แ袋,头腹和喉部散落着一些黑色“念珠斑á”,尾尖鳞直立如骨刺,双目警惕的盯住莫残,粉红色的舌信子嘶嘶抖动。
这白花蛇虽毒,但却可避风邪,是医治中风偏瘫和疠病的良药,可遇而不可求。捕捉之ใ法也甚为ฦ怪异,须抓起地上沙土撒到它的身上,那ว蛇便会像是面粉遇见水一样立即缩起,届时再以木叉揿住其头便可捕获。
“你做得太过鲁莽,江湖上善用铁扇者能有几人,官府定会循迹追踪而来。”尖细刺耳的话音。
“咱们可说好的,我盗图你破解,现图已到เ手,剩下就是你的事儿了。至于官府嘛,不是小瞧他们,一年半载也找不到我这儿。”那ว人不屑道。
秋去冬来,分娩的时候到เ了。
“是个男孩儿,老莫,”阿婆推门出来,满脸的喜悦,“孩子的眼睛是……好的。”
莫残饶有兴致的接着看下去。
“释结印,道掐诀,口诵咒,果真感召鬼神乎?其与捶胸ถ顿足,破口辱骂何异?世人致目虚幻,无不叩头焚香,顶礼膜拜,枯坐禅定,日烧干锅,至死不悟,可悲可叹矣。殿堂金身,终不过一泥塑耳。远古兽面人心,而今人面兽心,可见一般。”
莫残看到此处,不免愕然,壁上留แ字之人将僧道两家贬得一无是处,其出言简直惊世骇俗。
“万物皆有灵,年久得以成。然古三十岁一花甲子,今六十岁一花甲子,人生苦短,何以修得正果耶?曰,逆行修真可也。”
“生我之门,死我之户,生生死死,死死生生。男生阳精,女孕**,精顺行生子,精尽归土。凡人之初ม生,真元一体,元婴气而未聚,寿尽七七则ท散。修真者精逆行,而结圣胎。有脉之位,无脉ำ之道。任督精气周行不息,是为河车之象。身为ฦ炉,心为鼎,采药归壶,萌舍利而过关。后而出胎,时元婴尚未老练,不可远行,随放随收,以致能ม舍此躯壳,逍遥自得,形骸寄予名山大川而仙去矣。”
后面的语句晦涩难懂ฦ,不明其理,另外还刻๑有一幅人体经络运行图,线条虽显凌乱,倒也能看得清。
莫残低下头仔细搜寻了一下,尘土中发现有个瓦坛,里面盛有白色的结晶颗粒,拈出一粒用舌头舔了舔,顿时大喜过望,原来是整整的半坛盐。
当晚,莫残用洞里的瓦罐炖了野猪肉,最后小心翼翼的撒了一小撮盐巴进去。
母山鬼伸出手指尝了下,蓦ย地目瞪口呆,随即抱起莫残连蹦带跳,惊喜异常。小山鬼见状捞起块肉塞进嘴里,立时“嗬嗬”的叫了起来,牠们从来不知道食物竟然可以如此的美味。
夜里,莫残躺在小山鬼的旁边,回想起岩洞石壁的字迹,久久难以入睡。是啊,感通寺那些老年僧人,长伴青灯古佛,坐禅诵经一世,到头来还不是生病患疾而死,道观里的道士大概ฐ也是如此,与莫家邑的猎户们并无二致。题壁之ใ人虽然言语尖刻,但说得并非没有道理,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而已,若是能学点修真什么的自不自保不说,反正已๐经困在这里了,就算是消磨时间吧。
接下来的日子里,每天早上他都攀上石洞,静心揣摩壁上字刻的含义แ。看了许久,仍是不太明白,于是转而观摩那ว幅人体经络图。
图中箭头所指与穆先生的《穆氏腹语术》中的练气步骤大同小异,均为逆行吐纳。书中要求的是吸气时发音,与常人正好相反,而壁图上标明塌胸吸气凸腹,练习腹语时自己就是这么做的。在巴山医舍学徒的这一年来,人体经络以及穴位也都大致了解了,因此辨识得出璧图上寻脉ำ行气的路径。
莫残盘腿打坐,开始按图所示调息行气,数个时辰过后,始终觉察不到丹ล田有什么气感或是异样。他站起身来,伸了伸懒腰,看看天色已经不早,遂爬下了峭壁。一连数日下来,丹田内依旧是空空如也,没有丝毫的进展。
唉,修行之路果然是件艰难的事儿,自己恐怕不是那ว块料。
秋风起,树叶仿佛一夜之间就变黄了,站在峭壁前望去,茫茫林海绿黄相间,层次鲜明。
莫残还是决定要离开这里,可是如何避得开那些吃人的林中猛兽呢,思前想后,也只有借助母山鬼这一条路了。
山洞前的草地上,小山鬼正在那儿玩耍,莫残拔下几根绿草来到牠的身旁。
“嗬嗬。”莫残口中呼唤了两声,日子久ื了,他已经能ม够从那ว单一的发音中,识别出语调变化所表达的情感意思。
小山鬼高兴地要莫残陪牠一同嬉戏。
莫残摇摇头,举起手中的野草,指着小山鬼已๐痊愈的伤腿,然后手臂伸向远方,示意自己想去深山里采药。
小山鬼疑惑的望着他,好半天才终于明白了莫残的意思,于是跑到เ山洞里将母山鬼拖了出来。
“嗬嗬,嗬嗬嗬。”小山鬼像是在解释着什么。
“嗬嗬。”母山鬼挨不住牠的纠缠,最终同意了。
次日清晨,母山鬼两ä只手分别ี抄起小山鬼和莫残,向密林深处奔去。莫残有意的将火镰和白熊金胆贴身带着,万一有机会逃走,在森林中没有火种是挨不过黑夜的。
秋天的森林,层层树冠点缀着颜色各异的果实,清风吹过,不时的飘下几片落叶,小松鼠在枯叶中找寻着过冬的食物,林中显得宁静祥和。
在一个碧绿的水潭边,母山鬼突然停住了脚步,轻轻放下莫残和小山鬼。
岸边的灌木丛里,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,莫残抬眼望去,看见有只金毛蓝脸母猴怀抱着一只幼猴正在潭边喝水。
母山鬼有些失望,自从食用过了野猪肉以后,对其他兽类几乎ๆ都失去了兴趣。
这时,听得“哗啦”声响,一个硕大的黄褐ຈ色身影自潭中猛然跃出,咬住了那只幼猴的脖子顺ิ势便往水里拖。母猴见状死活都不松手,并奋力往回争夺,一时双方แ僵持不下。
莫残吃了一惊,《绝脉要略》中提到过神农架大泽薮之中有种体型巨大的鳖,颈后生有瘤状赘物,故称“癞头鼋”,其鼋甲味咸入肾经,乃是医治七绝脉中ณ弹石脉的真药之一。俗话说“千年王八万年龟”,不知这头鼋能有多少岁,看其老态龙钟的模样肯定不下数百年了。
莫残从腰间拔出匕首猛地扑上前去,用力插入了癞头鼋抻长了的后颈上。那ว鼋痛疼难忍,张嘴松开小猴,扭过头来甩动前肢一掌便将莫残横扫到了水里。
母山鬼见状勃然大怒,腾空跃起,双手揪住癞头鼋“呼”的一下扔出了数丈开外,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。
莫残连滚带爬的回到了岸上,这一下受伤不轻,小腹呈现一大片淤血,任脉ำ气海ร穴里隐隐作痛。
那ว鼋仰面朝天的挣扎着要翻过身来,莫残赶紧上前双手紧握匕首用力转切,将牠的脑袋割了下来,一股鲜血喷射而出。
潭边的蓝脸母猴感激的望了莫残一眼,然后抱起小猴上树走了。
这只癞头鼋看上去足足有三百来斤,腹斑年轮由于年久已经磨损模糊,不过莫残还是仔细的数了数,估计有七八百圈,说明至少不下七八百岁了。
“嗬嗬。”莫残示意可以回去了,同时指着癞头鼋的尸体,想要一起带走。
母山鬼果真是力大无比,三百多斤重的癞头鼋单手拎起夹在腋下,另一只手抄起莫残,小山鬼则骑在了牠的颈后,一路返回了山洞。
莫残忍着伤痛,剔下癞头鼋背上的龟板,其余的鼋肉用瓦罐炖烂食用。
鼋甲晒干以后还有十余斤重,莫残根据自己้在医舍炮制鳖甲的方法,先用石头将其敲成细细的碎片,然后放入瓦罐中焙干研磨成粉末,制成了炙鼋甲,装了满满的一罐,这是治疗弹石脉肾绝的真药。
癞头鼋那ว一击造成了莫残腹部血淤,气海ร阻滞,他想到เ鳖甲可以有软坚散结,破淤通经的作用,不知道这鼋甲是否具同样功效。鳖不过是池塘里的甲â鱼,而癞头鼋却是大泽薮之中的真药,或许可以一试。
他舀了一碗山泉水,撒了些炙鼋甲的粉末搅匀,然后一口气喝下。不多时便感觉到小腹发热,疼痛明显减轻,果然有作用。连服数天之后,淤血散尽,任脉再无阻滞,甚至感觉到丹田处有一丝充盈感。
小山鬼发现莫残在偷偷喝那些黑色的粉末,于是也伸手指到罐中沾了些尝尝,感觉很难吃,就再也不去碰了。
莫残一面休养身体,心里仍在盘算着如何离开,原打算母山鬼能ม带他接近神农架的边缘,那ว样就可以找机会溜走,不过现在看来,暂时还没有可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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