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亲！那是魂儿！嫂嫂的魂儿！”
“娘亲！”
春燕笑道，“哟，这可是的了，二爷何时也操心起祭佛来？”
“老太太说，倒也不急，桓儿抄得慢就慢吧，有多少算多少，尽心便好，别误了你读书。可二哥不依，说这经文深涩，桓儿小也读不懂，抄了也不过是几篇字，又怎能参透这其中ณ道理？白白费了功夫，不如好好读书，越小越该抓紧才是。不像到了他这个时候，知道如何应付了，错一些时日也不妨。老太太听了有理便答应了。”
“我家小姐修行，我就修行！”
说完这番话，承泽已经预备了要听她辩缠，却不想这丫ฑ头没有立刻回话，竟是瞪大了眼睛有些发怔，看得他也有些纳闷儿，“荷叶儿？”
不得不守了，若是嫂嫂将来还想在府中立足，她和大哥身上这“耻”必得洗刷干净。此刻若是为ฦ她说情，别说老太太断ษ不会答应，即便就是应了，将来她在老太太跟前儿甚或合府家人前也再难抬头。就如姨娘，至今仍不得与老人家同桌而食，她总是怨老太太目光浅鄙、嫌弃她的出身，其实真正的症结并非如此，而是她不该在爹收房前便有了身孕。嫂嫂此次，可言万幸有这不得已的法子，虽是残狠，若她忍过去，这便如重生了一般。日子久了，依嫂嫂那般恬淡的性子定会重得老人家欢心，毕竟，她是老人亲自挑选、又堂堂正正抬进门的大奶奶，便是以后自己娶妻，这长房，依然逾不得。
承泽斟酌了一下道，“她是妻，为大哥守孝原是情理之中。况如今新า寡必是不忍离别，守在身边，于她也能好受些。”话虽如此，可想到เ那冰寒与饥苦承泽又觉不忍，想再说什么เ，又找不到เ他这做小叔该说的话。
岂料阎婆子没有即刻๑过来，而是又到门口掀了帘子朝外左ุ右看了看，方又转回来，弯腰凑在蓝月儿跟前儿低声道，“哎哟！我的奶奶，这回可是你老的错，万不该跟老太太顶ะ真啊！”
“奶奶你有所不知，这是此处的风俗，叫守‘百年阴缘’！这必是此地的阴阳在老太太跟前儿献的话，这可不是老太太的主ว意！”
“如今怎么了？”蓝月儿索性坐起了身，“都以为老太太带着儿孙是彻底归隐养老来的，其实那不过是世人的糊涂想头，又怎知这其中的道理？原先承轩身子不好，不能ม算个ฐ顶事的，承泽今年才满十七，桓儿更小！留在京城，也不过是读书，又能做什么？可你看，说是隐居，可咱们离贺老将军府也就几十里路，还不是早早就把承泽送过去学本事？看他如今的功夫才学，得个武举、讨个功名不在话下！即便就是不成，凭着咱们府曾经的势气，再有贺老将军的旧部ຖ门生，还怕在京畿六部ຖ谋不着个正经差事？”
蓝月儿笑了，又懒โ懒地靠回榻上，“哪还用等那ว么长久，二爷要是往京城去，老太太怎能舍得他一个人走，必是拖家带口一同回去了，哪会落下谁！”
紫螺取了孝袍进来，看承泽刚说渴，这会子又不急着喝，心想莫不是茶太烫了？懊恼没记住青蔓交代的话，该先试试水温才是。正琢磨着，承泽已๐搁了茶碗，紫ใ螺遂伺候他洗漱梳头，又着了孝袍孝褂，依旧ງ束了银冠，勒了孝带。
承泽出了自己住的芳洲苑，往停灵的合宜园去。已是深秋时节，天越发短，此刻不过五更天，天边虽零星挂了几颗星，却仍是一点亮都没有，只觉清冷。
“姐姐，可是有什么难为的事？”青蔓小心地问。
“难为？”红玉喃喃地重复了一遍，那眼底的枯燥忽地泛了红，“原是难为的，如今我不觉难了，横竖只一条路，谁还拦得住我。”
“姐姐！”看那泛了死气的眼神，青蔓吓了一跳，“你，你这浑说的什么？？”
红玉反手握了青蔓，那ว嶙峋的骨节咯得她生疼。“妹妹，你我同一年进府，一处吃，一处睡，便是分了房，也常聚常念。这些年，你‘姐姐姐姐’的从未离口，我心里也是当真对你。你知道我那爷娘除了要钱再不多看我一眼，这冷冰冰的世上，除了他，我最亲的人就是你，如今他甩手走了，留我这苦透了的心只能ม跟你……”
“姐姐！你……”听她说“他”，青蔓顿觉尴尬。虽知道红玉在大爷身上的心思，可毕竟是说不得口的，且不说这府里人多口杂，似她和红玉与爷们这般亲近贴身便是没什么也要说出些什么เ来，更是多有那煽风点火之人早就恨着要拖她们下水，若再不当心落人口实，便是墙倒众人推！遂两姐妹再亲近，常说闺中体己，却也从未敢明白地提一个字，如今人都去了再这么不顾及，岂不白担了名声，临走也不得好？遂赶紧劝道，“姐姐，主仆一场难得的情分，自是伤心不舍，可人毕竟去了，活着的也得往前看、往前走。如今万事都放下，好好将养身子，待身子养好了，老太太定会……”
“老太太？”红玉苦笑着摇摇头，“妹妹，你就是心太善，多少人情都不懂ฦ。本想着这些话我要带了坟里去，可今日看着你，我还是说出来。我是不中用了，可我说给你，你千万记下……”
“姐姐……”只觉红玉的手越紧，青蔓虽是担心隔墙有耳，也担心她口无遮拦把自己的心事也兜出来，可又一想自大爷归西红玉这病竟是抽筋去骨一般，绝非只是伤他离去，定是还有隐情，许是于自己日后也有用，遂也回握了她，“姐姐你说，我记下就是。”
“好。”
“邦，邦”，清冷的夜远远传过敲更声，让周围那带了鼾声的静谧更显深沉。
青蔓安静地躺在床上，明亮的眼睛冷冷地聚在帐顶，那ว里有一丛绿油油的枝蔓，是他给她的名字，也是特意为ฦ此挑选的绣样，黑暗中她看不到เ，可心却能完全把握，每一枝每一蔓的姿ู态，从未如此清醒……
一直当红玉是个明白人，是个与自己一样明白的人，却没想到竟糊涂至此！
十二岁红玉便到了大爷房中ณ，时至今日，整整八年。这八年同桌而食、同房而眠，朝夕相伴、寸步不离，还有谁能比她更近大爷的身，更贴他的心？怎么会一时迷了心思，犯下如此要命的错……
大爷的性子古怪易怒、毫无生趣，从小无论做什么都无长性，这虽多半是被病痛所迫，可日子长了便惯于如此，凭是东西，还是事，初时喜欢、爱不释手，可一旦尝了鲜，不过是一时半刻就丢在脑แ后，日后别说是念想，就是再摆到眼前，也只剩ທ烦躁。像大爷这种人，本就不该动心！可既是动了心，就得三思而行，想要跟他，绝不能ม先让他得手，必得拿定了自己，让他苦求不得才可望入房，以此方为ฦ上策！
可红玉却偏偏看中了姨ถ奶奶的路，哼！青蔓在心中不由á冷笑，怎么会看中了姨奶奶的路？姨奶奶虽也曾是个丫头，却并非苦寒人家来，而是书香世家落魄不得已才进的府，再有那般的姿色，便是一件土布衣裳也能让她穿得含羞带俏、万般风情。当年都说是她勾引老爷，可其实底里谁又真的知道？就如二爷，他厌恶姨娘，为的是自己亡母，可实则却深疼三爷，他必是也知道老爷的骨肉绝不是那平白一句勾引就得来的！
如今，且不说红玉根本就没有姨奶奶的姿色和手段，就说她也明白自己笨拙，指着先有孕再收房，可她怎么就忘了，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身子根本就是废物！怎么能让她早早ຉ地母以子贵？简直就是痴人说梦！
一步错步步错，而后又平白牵怒大奶奶，孰不知那也是个ฐ可怜人，大爷倾心她？哼，如今人是去了，若不去，能撑得过半年，大奶奶就真是妖精了！
如今的红玉，竹篮打水一场空，连自己的命都要陪进去了。不过，她倒真是顾念与自己的姐妹之ใ情，肺腑之言就是劝万不可走她的路，死了对爷的心思，待到เ两年后出府好好寻个人家去。
青蔓不由攥紧ู了心口的衣襟，一想到要离开二爷，今生今世再也不得见，她的心突然死了一般地疼。不！她不能走，绝不能离开他！今生，他就是她的命，为了活命，她还有什么เ忍不得，还有什么做不得？
自己也曾糊涂ิ，一直在等，如今，多谢红玉的苦难让她突然惊醒！她不能走姨奶奶的路，更不能走红玉的路，她要走的是她青蔓自己的路，独此一条的路！
暗夜中ณ，把这相守多年的点点滴滴琢磨仔细，想个通透……
二爷与大爷大不同，虽性子偶或张狂也贪玩，却重情重义แ又心软恋旧，只要进了他的心，今生今世，他都会捂着暖着，绝不会让淋一点风雨，受一点苦。所以，她该挣的不是姨ถ娘那不入流的名份，而是他的人，他的心……
如今大爷大丧ç，虽则二爷是兄弟不必守三年之ใ孝，可这一二年之内，他断不会迎娶ດ新妇。而两年后也到了她该出府的日子，遂这两年便是最要紧的时机。二爷心里牵挂她，这根本无需生疑，可究竟这牵挂是否儿女之情就不得而知。青蔓心中忽地翻起久ื存心底的怅然，却也顾不得细究，毕竟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她眼中，不过是易府和贺府两处，这一二年再不见会有什么新鲜ຒ花样儿，这便妥了。
至于二爷的人，想起那英俊挺拔的身型，青蔓不由悄悄红了脸颊，其实……他早就长大了，早ຉ就知晓人事，也从未瞒过她。他多有定力她吃不准，可她却知道不能ม太过露骨，他最忌的便是被人强摁头，要想法子，让他自己้来。
只要这之前与他有了，又有这两年守孝不娶的计较，两人相守过了时日，待到二奶奶进门，再是天仙一般让他倾心，再是一时迷了心窍，也断ษ不会没了她的脸，自己只要小心行事，不张扬，不为名，贴身在他身边，日子久了在他心里谁轻谁重，却可两ä说了。
更不用说，以他的身子，说不定，早早的，她便有孕……
这么想着，青蔓的心渐渐欢愉起来，明儿就是除夕，他就要回来了，定要给他……心猛地一怔，怎么就忘了，他这次走竟是说什么都不许自己跟着，这么多年破天荒头一遭……
他的心究竟是怎样，自己真的把准了么？心又忐忑……女孩儿的身子一旦破了就再还不回去，红玉已然是前车之ใ鉴，自己不能太过有把握。如何能先试他一试呢？
倒不如……青蔓的眉心一蹙，计上心头，该借红玉一用！如今老太太那边儿已是铁了心要安置她走，她是黄莲在心，说不出，咽不下，又是哭，又是求，连终生做孝子的话都说了还是不中用！一旦ຆ出府，她多半是死路一条。自己้不如求了二爷，把实情相告，若是他怜恤，为红玉求情留她府中ณ度残生，这正是印证了她的想头，他连大哥碰过的女人都不忍放手，更不用说他自己的人；若是他不怜恤，也不妨，以他的为人断不会把红玉*的事说出去，说不定还会暗中相助，为她安置妥当。而自己么，好再想对策！
又是敲更声，夜越深。
听着紫ใ螺熟睡的声音，青蔓依然合不去心头的千缠百绕，只得暂且搁了，一心只念，盼他归……
天不亮，青蔓便早早起床开始忙碌，亲自下厨做了几样他最爱的小点心，烘焙好了，又用小炉子慢
火煨着，以保松脆香甜。回到房中，换了他最喜欢的一色海天帐，被褥皆烘得暖暖宣宣，一切安置好，点了她亲手为他调制的熏香。
悠悠冉冉，满室清新。看着那ว袅袅的烟纠纠缠缠，绵绵不绝，她慢慢出了神，想起那重伤时的耳鬓厮磨，生死相伴，再想此刻๑费尽了心思只求不离，眼中不由泪光莹莹……
正暗自神伤，忽听小丫头在外喊，“二爷回来了！”
眉头的愁，心头的结只为这一声即刻๑就散开，赶紧起身，急急迎了出去……
1้6๔第十五章计上心头在线阅读shu3831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