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怎么!这怎么!我来告诉你怎么了!”蓝ณ月儿腾地坐了起来,嘴唇哆嗦着,眼圈儿也泛了红,憋了一路的话统统被气冲了出来!“哪家子有这种道理?老爷那是朝廷命官,堂堂二品左侍郎!大丧去了,停灵才不过七七四十九日,他个无官无职的小辈子人倒要翻了过去,平白的停什么百日灵!就算是嫡房长孙,又如何?真正为这家里做了什么?书,读不成!不过是认得几个字,胡诌几句歪诗!功夫,练不得!一天三顿拿药当饭吃!活了二十来岁,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只会在绣楼上逞势气!如今去了,也是祖宗们看不过,却还要费了家财守百日灵,也不怕说出去让人笑话!易家的老脸面都要丢尽了!”
“传?谁想传传去!今儿就不如大家撕破脸!让人来评评理,究竟如何!”蓝月儿一边硬气地说着一边眼中的泪扑簌簌地掉,“都是那个ฐ死鬼老爷,走得这么早ຉ!留下我在这府里,活不成人,又死不成鬼!这天长日久,可怎么熬?不如早早随他去了!”
蓝月儿正自己恨,忽觉腿上力道转了,捶得怪舒服的,她微睁了眼,原来是换了自己้房里的阎婆子。
“客?他们叫什么客?顶破天不过一个五品的知州!”一听有人吹捧,蓝月儿立刻提起了精神,又想这老妈子是离了京城后才从老家跟出来的,根本不知曾经的底里,于是越发说的放肆,“老太爷在世时一个ฐ牵马的副官也比他尊贵些!你看现在这府宅子大,可还不及原来的一半儿!家俬装饰就更不提了!”
“哎。”
“好。”
“你真信他说的?不知从哪个小丫头那儿浑听来的呢。”
“不管从哪儿听来的,这么有鼻子有眼的,断不是说着玩儿的。若府里有人如此造谣生事,绝不能ม轻饶了!若真是老太太那边的主意,我更得问问!”
看承泽出了门,青蔓一边给承桓擦脸,一边心中合计,这事九成是真的。昨儿去探病中ณ的红玉,提起大奶奶她眼里的恨能ม将人的心戳透,病弱无力口中只咬牙一句话,“那是个ฐ妖精!”想想大爷走的蹊跷,一向绵和的红玉又是这般,那大奶奶必不是个善角儿!老太太怎能不觉?平日又最是赏罚分明,此番若是真的,也必是她该得的。转念不觉又心酸,红玉的心思自己最是知道,也是这些年守着,也是这些年等着,竟不想如此一场空……往后自己้不知怎样,爷虽成人,却似还不懂事,若是还未及有些什么便也逢了这么一个奶奶,可如何是好……
……
一路走,承泽心里的疑ທ惑也越凝越重,大哥殁的那ว天,老太太在灵前所为ฦ分明就是给嫂嫂点了一颗丧夫痣!原本以为只是嫌嫂嫂不吉利,可如今又传出“阴缘相合”一说,如此守灵哪里是在为了那死的如何,根本就是在折磨活人!嫂嫂她究竟做了什么เ,让一向心慈不信鬼神的老太太狠决至此?
来到延寿斋老太太还在歇晌,玲珑悄悄摆手示ิ意他在外间等着,岂料他还没坐下,就听里屋传来老太太乏力的声音,“可是承泽来了?”
“回老太太,是二爷来了。”
“让他进来。”
“是。”
玲珑打了软帘,承泽轻声走了进去。抬眼看,老太太半卧在榻,发髻松散,双目浑浊,脸上没有涂什么脂粉,苍白无色,越显得老纹纵横,沧桑已朽。承泽的心一酸,老人家老了,真是老了,曾经的叱咤风云竟落得如此凄凉惨景,实在是做儿孙的大不孝……
“过来坐。”
承泽赶紧ู走过去挨着老人家坐在榻上,握了她干瘦的手,“老太太,”
看着眼前这挺拔的孙儿眉目清俊、英姿朗朗,一如当年老太爷的轩昂气势,老太太枯闷的心甚觉舒慰,面上露了笑,“这些时忙乱ກ,耽搁你读书了吧?”
“不妨,夜里读。”
“我听青蔓说你每日五更就起来练功,夜里又熬着,学本事当紧ู,可身子更要当紧才是。”
“老太太说的是,我也当心着呢。倒是您老人家这些时太劳累了。”
老太太笑笑,“我老了,这盏灯熬不熬都没什么亮儿了,不如多照照。”
“老太太哪里话,您老硬朗着呢。”
老人家摆摆手,“不中用了,如今照顾不到的地方儿越来越多了,人糊涂,事也想不全,横竖想起一桩来便嘱咐你一句。往后忘干净了,也就说不了什么เ了。”
承泽越觉凄凉,“老太太……”
“青蔓是个妥贴孩子,又不多话,但凡有什么,她心里只是为ฦ你好,你要听劝。”
“嗯。”
看承泽诚心点了头,老太太知道对这个孙儿不需再反复多话,遂道,“原也正是要着人去叫你,来得正好。”
“您有何吩咐?”
“你大哥是因何而去,该告诉你了。”
承泽的心猛一提……
“你大哥的死,是我错,我的错……”
“您,您说什么?”
“唉……”老太太慨声长叹,回想曾经又是钻心的疼,不由得双眉拧结。
身旁陪着的徐婆子赶紧抚了她的前胸,一边接了话,“二爷,这些年为让你专心在贺将军处读书、学功夫,府中ณ许多事都不曾传信给
你。大爷,大爷他其实……是老太太,是老人家强着他娶亲的,谁知竟是夺了命去……”
“嗯?”承泽更是惊诧,“您……此,此话怎讲?”
“大爷他身子弱,生性也寡淡,一个人孤孤单单的,整日就是写写字,别说儿女情欢,便是一个屋子里的大丫头们也难得说句话。”徐婆子说着说着,仿若眼前又见那ว一天天看着长大,又一天天看着虚弱的身子,不由得红了眼圈,语声也有些哽,“老太太看他年纪也不小早ຉ该娶亲,往年跟他说,大爷总说‘不娶了,废人一个,娶了,白糟蹋人家……’”
承泽鼻子一酸,咬紧了牙。
“老太太听他说得可怜,便不再强他。可谁想今年春天气好,大爷的喘病竟是破天荒没犯,身子也似一日比一日见好。老太太心里喜欢,便又跟他说娶亲之事。大爷还是不肯,说一个人清静惯了,不要再添心烦。老太太劝,姨娘也劝,就是咱们这些老家人们也倚着老脸劝。大爷终是被嗑叨烦了,点了头,说好,就娶一个ฐ吧。”
老太太闭了眼,紧抿了唇,依然是抖……
“老太太听了喜欢,合家人都喜欢。叫了媒人们来,十里八乡,精挑细选。怕势力,选家门清白的;怕不懂理,选书香门第的;又怕女孩儿不中看,不大度。选来选去,就落在了大奶奶身上。合了八字,说是甚和,甚和……老太太高兴啊,高兴得夜里都睡不安稳……”说着,想着,徐婆子早已是泪满面。“成亲的那ว天,二爷你也看见了,咱们家何时逞过那ว般的势气,十里飘红,八抬大轿把她抬进了门。实指望大爷从此后也能ม成双成对,也能有个人陪他说说话,解解闷儿,贴心过日子,谁知道,谁知道竟是娶进个狐狸精一样的东西来!”
徐婆子的声音突然泼了一般尖利,惊得承泽一怔,“徐妈妈……”
“二爷啊,”她越哭了,“我那ว可怜的大爷是被她活活作死的啊!”
“嗯?徐妈妈,这,这怎么เ说?”
“成亲第二天,老太太就特意叫了她跟前儿来好言好语地劝,跟她说,大爷身子虚,小夫妻再好也要顾ุ念他,切不可过纵。她点头称是,一副好乖๔巧ู!谁知回到房里,回到เ房里竟是变了个人,再不下楼,一家子上下竟是全不放在眼里!”
“再不下楼??”
“是啊,不下楼,不出门,吃饭、梳洗一应事俱在房中。不单如此,把原来贴身服侍大爷的那些丫头都撵了楼下去,若不是大爷拦着,连红玉都留不下。”
承泽慢慢拧了眉,初ม听福能儿说嫂嫂嫁过来后新房中便只留了荷叶和红玉,他倒不觉什么เ,一人一个性子,各有各的喜好。可这些日子来,每日在她身边,虽则说不了一句半句话,却也觉出她性子极淡,且知礼知度,若说不下楼、不见人,或还可想见,可初ม到就撵了原先的房中人,怎么听都不像是她能做的出来的……难道是这女人掩得深?那ว可就……
“老太太只当他们小夫妻好,谁知,早已出了大事……”徐婆子鼻涕眼泪地抹着。
“出大事?出了什么事?”
“什么事?唉,”徐婆子看了承泽一眼,叹了口气,“原本这些闺房私话实不该我这老婆子说给你这没成亲的小爷听,且又是你的哥哥嫂子……可说不得,这事就是出在这上头,我也就不顾这老脸了。自过了门儿,她整日缠着大爷,又是撒娇,又是耍媚,弄得大爷神魂颠倒,可他那身子如何支撑得住?一日不如一日,便是吃药也撑不得,谁知那ว大奶奶竟是一点不省事,还只顾得闺房邀宠,逼得大爷没法子,便是着人出去……”
话没说完又是哭了起来,承泽心急,“着人出去做什么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