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年，有鸮飞入谊舍，止于坐隅。长沙卑湿，谊自惧不寿，因作《服赋》以自广，服者，楚人之ใ谓鸮也。大意谓祸福纠缠，吉凶同域，生旨，盖得之于庄生。岁余，文帝征谊，问鬼神之本，自叹为不能及。顷之ใ，拜为帝ຓ少子梁怀王太傅〔8๖〕。
其治安之策，洋洋至六千言，以为天下“事势，有可为ฦ痛哭者一，可为ฦ流涕๓者二，可为长太息者六，若其它背理而伤道者，难遍以疏举ะ”因历指其失，颇็切事情，然不见听。居数年，怀王堕马死，无后；谊自伤为傅无状，哭泣岁余，亦死，年三十三（前二○○至一六八）。
夫击瓮叩缻，弹筝搏髀，而歌呼呜呜快耳目者，真秦之声也。郑卫桑间，《昭虞》《武象》者，异国之ใ乐也。今弃击瓮叩缻而就郑卫，退弹筝而取《昭虞》。若是者，何也？快意当前，适观而已๐矣。今取人则不然：不问可否，不论曲直，非秦者去，为客者逐。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，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。此非所以跨海ร内，制诸侯之术也。…”
“皇帝临位，作制明法，臣下修饬。二十六年，初并天下，罔不宾服。亲巡ำ天下黎民，登兹泰山，周览东极。
“大道废，有仁义。智慧出，有大伪。六亲不和有孝慈，国家昏乱有忠臣。”
“…圣人处无为ฦ之事，行不言之教，万物作焉而不辞，生而不有，为而不恃，功成而弗居。夫唯弗居，是以不去。”
由前言更推度之，则初ม始之文，殆本与语言稍异，当有藻韵，以便传诵“直言曰言，论难曰语”〔1้3〕，区以别ี矣。然汉时已๐并称凡等于竹帛者为文章（《汉书》《艺文志》）；后或更拓其封域，举ะ一切可以图写，接于目睛者皆属之。梁之ใ刘勰〔14๒〕，至谓“人文之元，肇自太极”（《文心雕龙》《原道》），三才所显，并由á道妙“形立则章成矣，声发则文生矣”故凡虎斑霞绮，林籁泉韵，俱为文章。其说汗漫，不可审理。稍隘之义แ，则《易》有曰“物相杂，故曰文。”〔15๓〕《说文解字》曰“文，错画也。”可知凡所谓文，必相错综，错而不乱，亦近丽ษ尔之象。至刘ถ熙〔16๔〕云“文者，会集众彩以成锦绣，会集众字以成辞义，如文绣然也”（《释名》）。则ท确然以文章之ใ事，当具辞义，且有华饰，如文绣矣。《说文》又有彣字，云：
刘勰虽道也。傍及万品，动植皆文。…”而晋宋以来，文笔之辨又甚峻。其《总术篇》即云“今之ใ常言：有文有笔。
吴王将叛，阳作书以谏，不见用，乃去而之ใ梁，从孝王游。其为人有智略๓，慷慨不苟合，为羊胜，公孙诡所谗〔12〕，孝王怒，下阳于狱，将杀之ใ。阳在狱中，上书自明：
“…语曰：有白头如新า，倾盖如故。何则？知与不知也。故樊于期逃秦之燕，借荆轲首以奉丹ล事；王奢去齐之魏，临城自列，以却齐而存魏。夫王奢樊于期，非新于齐秦而故于燕魏也，所以去二国，死两ä君者，行合于志而慕义无穷也。…今人主ว诚能ม去骄傲之ใ心，怀可报之ใ意，披心腹，见情素，隳肝胆，施德厚，终与之穷达，无爱于士，则桀之犬可使吠尧，而跖之客可使刺由。
何况因万乘๖之权，假圣王之资乎？然则ท荆轲湛七族，要离燔妻子，岂足为大王道哉？…”
书奏，孝王立出之ใ，卒为ฦ上客，后羊胜公孙诡以罪死，阳独为梁王解深怒于天子。盖吴蓄深谋，偏好策士，故文辩之士，亦常有纵横家遗风，词令文章，并长辟阖，犹战国游士之ใ口说也。《汉志》纵横家，有《邹阳》七篇，而不录其词赋，似阳之在汉，固以权略见称。《西京杂记》〔1้3〕云：梁孝王游于忘忧之ใ馆，集诸游士，使各为赋。枚乘๖《柳赋》，路乔如《鹤赋》，公孙诡《文鹿赋》，邹阳《酒赋》，公孙乘๖《月赋》，羊胜《屏风赋》，韩安国作《几赋》不成，邹阳代作。邹้阳安国罚酒三升；赐枚乘路乔如绢，人五匹。《西京杂记》为晋葛洪作，托之ใ刘ถ歆〔1้4〕，则ท诸赋或亦洪之所为ฦ耳。
枚乘，字叔，淮阴人，为吴王濞郎中ณ。吴王谋为逆，乘上书以谏，吴王不纳，乃去而之ใ梁。汉既平七国，乘由是知名，景帝召拜弘农都尉。乘๖久为ฦ大国上宾，不乐郡吏，以病去官；复游梁。梁客皆善属词，乘尤高。梁孝王薨，乘๖归淮阴。武帝自为太子闻乘๖名，及即位，乘年老，乃以安车蒲轮征乘，道死（前一四○）。
《汉志》有《枚乘赋》九篇；今惟《梁王菟园赋》存。
《临灞池远诀赋》仅存其目，〔15๓〕《柳赋》盖伪托。然乘于文林，业绩之ใ伟，乃在略依《楚辞》《七谏》之法，并取《招魂》《大招》之ใ意，自造《七发》。〔16๔〕借吴楚为ฦ客主，先言舆辇之损，宫室之ใ疾，食色之害，宜听妙言要道，以疏神导体。于是说以声色逸游之乐่等等，凡六事，最末为观涛๙于广陵：
“…其始起也，洪淋淋焉若白鹭之下翔；其少进也，浩é浩蜺蜺，如素车白马帷盖之张。其波涌而云乱ກ，扰扰焉如三军之腾装ณ。其旁作而奔起也，飘飘焉如轻车之勒兵。六驾蛟龙，附从太白。纯驰浩é蜺，前后骆驿。颙颙卬卬，椐椐强强，莘莘将将。壁垒重坚，沓杂似军行。訇隐匈盖，轧盘涌裔ศ，原不可当。观其两傍，则ท滂渤怫郁๗，暗漠感突，上击下律。有似勇壮之卒，突怒而无畏，蹈壁冲津，穷曲随隈，逾岸出追，遇者死，当者坏。
…”
其说皆不入，则云：
“将为太子奏方术之士，有资略๓者，若庄周，魏牟，杨朱，墨翟，便娟，詹何之伦，使之论天下之精微，理万物之ใ是非；孔老览观，孟子持筹而算之，万不失一。此亦天下要言妙道也，太子岂欲闻之乎ๆ？于是太子据几而起，曰：涣乎ๆ若一听圣人辩士之ใ言。涊然汗出，霍然病已。”
由á是遂有“七”体，后之ใ文士，仿作者众，汉傅毅有《七激》，刘广有《七兴》，崔駰有《七依》，〔17๕〕…凡十余家；
递及魏晋，仍多拟造。谢灵运有《七集》十卷，卞景有《七林》十二卷，〔18〕梁又有《七林》三十卷，盖即集众家此体为ฦ之，今俱佚；惟乘《七发》及曹植《七启》〔19〕，张协《七命》〔2๐0〕，在《文选》中。
《文选》又有《古诗十九首》〔21้〕，皆五言，无撰人名。唐李善曰：“并云古诗，盖不知作者；或云枚乘，疑不能ม明也。”〔22〕然陈徐陵所集《玉台新า咏》，则其中ณ九首，明题乘๖名。〔2๐3〕审如是，乘乃ี不特始创七体，且亦肇开五古者矣，今录其三：
“西北有高楼ä，上与浮云齐，交疏结绮窗，阿阁三重阶。上有弦歌声，音响一何悲，谁能ม为此曲，无乃杞梁妻。清商随风发，中曲正徘徊，一弹再三叹，慷慨有余哀。不惜歌者苦，但伤知音稀。愿为双鸿鹄，奋翅起高飞。”
“…相去日已远，衣带日已缓。浮ด云蔽白日，游子不复返。思君令人老，岁月忽已晚。弃捐勿复道，努力加餐饭。”
“迢迢牵牛星，皎皎河汉女。纤纤濯素手，札札弄机杼，终日不成章，泣涕零如雨。河汉清且浅，相处复几许，盈盈一水间，脉ำ脉不得语。”
其词随语成韵，随韵成趣，〔24〕不假雕琢，而意志自深，风神或近楚《骚》，体式实为独造，诚所谓“畜ไ神奇于温厚，寓感怆于和平，意愈浅愈深，词愈近愈远”者也。稍后李陵与苏武〔25๓〕赠答，亦为五言，盖文景以后，渐多此体，而天质自然，终当以乘为独绝矣。
淮南王安〔26๔〕为ฦ文帝所封，好书，鼓琴；招致宾客方术之ใ士数千人，作为《内书》二十一篇，《外书》甚众；又有《中篇》八卷，言神仙黄白之ใ术，亦二十余万言。时武帝方好艺文，以安为诸父，辩博善文辞，甚尊重之。尝使为《离骚传》，旦受诏，日食时上。传今亡；所传者惟《淮南》二十一篇，亦曰《鸿烈》。〔2๐7〕其书盖与诸游士讲论，掇拾旧文而成。其诸游士著者，则ท为ฦ苏飞，李尚，左吴，田由，雷被，毛被，伍被，晋昌等八人，是曰八公〔28๖〕；又分造词赋，以类相从，或称《大山》，或称《小山》，〔29〕其义犹《诗》之ใ有《大雅》《小雅》也。小山之徒有《招隐士》〔30〕之赋，其源虽出《离骚》《招魂》等，而不泥于迹象，为ฦ汉代楚辞之新声：
“桂树丛生兮山之ใ幽，偃蹇连蜷兮枝相缭。山气巃ã嵸兮石嵯峨；溪谷崭岩兮水曾波。猿狖群啸兮虎豹嗥，攀援桂枝分聊淹留。王孙游兮不归，春草生兮萋萋，岁暮兮不自聊，蟪蛄鸣兮啾啾。坱兮轧，山曲岪，心淹留แ兮慌忽；罔兮沕，憭兮栗，虎豹穴，丛薄深林兮人上栗。嵚岑碕礒兮碅磳磈硊，树轮相纠兮林木茷骩；青莎杂树兮薠草靃靡；白鹿麏麚兮或腾或倚，状儿崟崟兮峨峨，凄凄兮痠痠。猕猴兮熊罴，慕类兮以悲。攀援桂枝兮聊淹留，虎豹斗兮熊罴咆，禽兽骇兮亡其曹。王孙兮归来，山中兮不可以久留แ。”
河间献王德〔31้〕为ฦ景帝ຓ子，亦好书，而所得皆古文先秦旧书。又立《毛氏诗》，《左氏春秋》博士；山东诸儒，多从而游。其所好盖与楚元王交相类。惟吴梁淮南三国之客，较富文词，梁客之上者，多来自吴，甚有纵横家余韵；聚淮南者，则ท大抵浮辩方术之士也。
参考书：
《史记》（卷一百六，一百十八）
《汉书》（卷三十六，四十四，四十七，五十一，五十三）
《全汉文》（清严可均辑）
《中国大文学史》（第三编第三章）
〔1〕楚元王交即刘交（？—前179๗），刘邦同父少弟。随刘邦ะ起兵，后封楚王。好文艺，集儒生于楚，撰有《元王诗》，已佚。事迹见《汉书·楚元王传》。
〔2๐〕穆生《汉书·楚元王传》：“元王既至楚，以穆生、白生、申ã公为ฦ中大夫。”白生，又称白公，《汉书·楚元王传》东汉服虔注：“鲁国奄里人。”申公，名申培。初为楚夷王刘戊之傅，武帝时召为ฦ太中ณ大夫。他创立《鲁诗》学派，撰有《鲁故》、《鲁说》等，已散佚。事迹见《汉书·儒林传》。
〔3๑〕浮ด丘伯又称浮丘公，浮丘系复姓。汉初ม齐人。《汉书·楚元王传》：“伯者，孙卿门人也。”服虔注：“浮ด丘伯，秦时儒生。”
〔4〕韦孟西汉彭城（郡ຉ治今江苏徐州）人。曾任楚国刘交、刘郢、刘戊三王之傅。戊无道，韦孟作《谏楚夷王戊诗》，后弃位迁家于邹，作《在邹้诗》。《在邹诗》一名《述志诗》，《汉书·韦贤传》云：
“或曰其子孙好事，述先人之志而作是诗也。”按韦孟系韦贤先人，《韦贤传》云：“自孟至贤五世。”
〔5〕任昉参看本卷第52๐页注〔1้6〕。所撰《文章缘起》，又名《文章始》，一卷，隋已亡佚。《新า唐书·艺文志》著录任昉《文章始》一卷，注：“张绩补。”今传本可能ม即张绩补本。该书论述诗、文、骚、赋等各种文体起源，共八十五题。
〔6〕吴王濞即刘濞（前215—前154），刘邦侄，封吴王。景帝ຓ时发动吴、楚等七国叛乱，兵败逃至东越，被杀。事迹见《汉书·荆燕吴列传》。
〔7〕梁孝王武即刘武（？—前14๒4），文帝刘ถ恒次子。最受窦后宠爱，欲以他为帝ຓ嗣，大臣袁盎等反对。梁王怨望，使人刺๐杀袁盎，得罪景帝ຓ，抑郁而死。事迹见《汉书·文三王传》。
〔8〕丁宽字子襄，汉初梁人。景帝时从梁孝王抵御吴、楚，称丁将军。从田何受《易》，《汉书·艺文志》著录《丁氏》八篇。田王孙，西汉砀（今安徽砀山）人，景帝ຓ时博士。施仇，字长卿，西汉沛县（今属江苏）人，宣帝时博士。孟喜，字长卿，西汉兰陵（今山东峄县）人。举ะ孝廉为郎，曲台署长。《隋书·经籍志》著录《周易》八卷，孟喜章句。梁丘贺，梁丘系复姓，字长翁，西汉琅琊诸县（今山东诸城）人。宣帝时任太中大夫，官至少府。《汉书·艺文志》著录《章句》施、孟、梁丘氏各二篇。丁、田、施、孟、梁丘五人事迹见《汉书·儒林传》。
〔9〕羊胜（？—前1้50่）羊胜与公孙诡（？—前150่）同为梁王门客。公孙诡多奇计，号曰“公孙将军”《汉书·文三王传》载，胜、诡二人曾为梁王谋嗣位，袁盎等反对，梁王与胜、诡使人刺๐杀袁盎等多人，景帝下令缉捕，梁王遂令胜、诡自杀。韩安国（？—前130่），字长孺，西汉梁成安（在今河南）人。先任梁孝王中ณ大夫，武帝ຓ时为ฦ御史大夫。事迹见《汉书》本传。
〔10่〕司马相如参看本书第十篇。
〔11〕明帝即东汉明帝刘庄（2๐8—75๓）。
〔1้2〕关于邹阳为羊胜、公孙诡所谗事，见《汉书·邹阳传》：
“梁王始与胜、诡有谋，阳争以为ฦ不可，故见谗。”邹阳于狱中上书自明“孝王立出之，卒为上客。”“及梁事败，胜、诡死，孝王恐诛”乃问计于邹阳。邹้阳结交景帝宠姬王美人兄王长君，请王美人于景帝前为ฦ梁王说情，事遂解。参看《汉书》本传。
〔1้3〕《西京杂记》东晋葛洪撰，托名西汉刘歆。原为二卷，后世分为ฦ六卷。记叙西汉遗闻轶事及神话传说。其中记忘忧馆作赋事，未见他书。路乔如、公孙乘๖，不详。《柳赋》等七篇，内容均为咏物颂圣。
葛洪（284—3๑63），字稚川，东晋句容（今属江苏）人。除《西京杂记》外，尚撰有《抱朴子》、《神仙传》等。
〔14〕刘歆参看本卷第11้页注〔5〕。